她头发凌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双脚站在地上。

嘴唇上还沾染着从绿芜手腕咬出的血迹,此刻,她对着受伤的绿芜,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嗬嗬”声。目光死死锁在绿芜身上,仿佛只要她敢再动一下,就会再次扑上去撕咬!

小小的房间里,烛火摇曳。

“绿芜姑娘?”沈清霜的声音沉静下来,“为了杀我,不惜夜半持刃,潜入私宅?”

绿芜猛地抬起头,嘶声喊道:“为什么?!沈清霜!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沈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妹妹变成如今这副痴傻模样!你爹是刽子手!你是帮凶!你假惺惺地收留她,把她关在这里,是想拿她当人质?还是想利用她做什么?!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

她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

“人质?”

沈清霜眸色更冷,“绿芜,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心!看看你面前的人!看看她!”

沈清霜伸出手,轻轻按在阿箩单薄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像是带着安抚的力量,让阿箩紧绷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瞬,但那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绿芜,谨防她有别的动作。

“她不会说话,心智不全,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沈清霜的声音不高,却像是雷鸣一样响在绿芜心上,“但她在你最想杀我的时候,冲出来保护了我。”

“她叫我姐姐。”

“轰隆!”

窗外,酝酿了半夜的秋雨,终于伴随着一道闪电,轰然砸落!

绿芜死死盯着沈清霜,又看向那个依旧龇着牙护在仇人之女身前的妹妹。

“姐姐......”绿芜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手腕上被妹妹撕咬出的伤口,此刻传来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那痛楚直抵心脏,远比刀锋刺入时更加难熬。

第一百三十一章:崩溃

烛火摇曳,将绿芜脸上的怨毒和绝望照得格外狰狞。

“为什么...阿箩!”她半跪在地,猛地抬头,嘶声喊出那个尘封十余年的名字,“你看清楚!我是姐姐!绿漪!江绿漪啊!”

阿箩丝毫不理会眼前人的呼喊,只依旧弓着背,将沈清霜死死护在身后。

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亲情,只有对绿芜的警惕。

她嘴唇上还沾着自己亲姐姐的血,只为保护另一个姐姐。

“你护着她?她可是沈万亭的女儿!是沈万亭!他害死了爹!害死了娘!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害得你变成这样!你怎么能护着她?啊?!”

她不再挣扎起身,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骨,颓然跌坐下去。

积蓄了十数年的仇恨和算计,在这一刻被妹妹护住仇敌的姿态彻底碾碎。

泪水决堤而出,她不再看沈清霜,只死死盯着阿箩,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永远回不去的雨夜。

“爹...娘...”绿芜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不再是控诉,而是陷入梦魇般的呓语,“景泰二十二年...那时候的江南...真的下了好大一场雨啊...比今晚还大...”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响,震得木窗嗡嗡作响,将绿芜惨白的脸照亮。

“爹中了举人...江南乡试的解元!”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那里正上演着当年的惨剧,“他多高兴啊...说寒窗十载,终于不负圣贤教诲,终于能...能为百姓做点事了...可那些人...那些人来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抠进地面:“他们穿着黑衣...蒙着脸...为首的那个...说要爹拿银子...买那个狗屁主考官周显手里的官位!爹不肯...爹还骂他们说...说江南科场桩桩件件的污秽,他死也会上报天听...”

绿芜猛地捂住耳朵,仿佛不堪承受那记忆中的刀锋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