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听到响动,脸色瞬间惨白,攥着缰绳的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侍卫统领沉默了片刻,终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微微侧开了马身,让开了道路。

他身后的侍卫们也随之让开一条通道。

沈清霜甚至来不及道谢,一夹马腹,枣红马匹立刻小跑着上前,与那辆青篷马车并行。

她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扇紧闭的车窗,仿佛能穿透那层布帘,看到里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低垂的车帘,从里面被掀开一角。

顾砚之的脸出现在缝隙里。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一下,才适应过来。

四目相对。

沈清霜的心猛地一缩,

“你...”她喉头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问他的伤,想问他痛不痛,想问他能不能撑住皇陵的苦寒...

“顾砚之…”

顾砚之看着她,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只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秋风里。

“放心,我无碍。”短短几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帘角再次垂落下来,似乎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绝了起来。

队伍在一片枫林边缘停下暂歇,侍卫们散开在四周警戒,取水饮马。

马车静静地停在一棵巨大的红枫树下。

车帘再次被掀开,顾砚之在侍卫的搀扶下,缓慢地下了马车。

他脚步虚浮,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沈清霜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看着他被风扬起的几缕墨发,她根本不敢靠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就在这时,枫林深处,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侍卫统领神色一凛,按刀的手瞬间绷紧。待看清来人,他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放松。

徐公公骑着一匹健硕的青骢马,风尘仆仆地赶到。

他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林中众人,随即快步走到侍卫统领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侍卫统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默默点头,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卫向外围又退开了数丈,形成一个严密的警戒圈。

徐公公这才整了整衣袍,步履沉稳地走向枫树下闭目调息的顾砚之。

“顾大人。”徐公公在顾砚之面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有口谕。”

顾砚之扶着身下的石头,勉力想要起身。

“顾大人有伤在身,陛下特意交代,免礼听谕即可。”徐公公连忙虚扶一把,阻止了他的动作。

顾砚之动作一顿,只是微微颔首,以示恭敬。

徐公公凑得更近了些,确保只有顾砚之一人能听清他的话语,

“陛下口谕:‘皇陵清冷,正好养伤。思过三月,静待风息。’”

顾砚之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徐公公的声音更凝重了几分,继续道:“陛下密旨:王雍鸣虽诛,但玉门关军饷一案,其赃银最终流向,恐涉更深。着顾大人于思过期间,暗中查访,务求水落石出。凡有蛛丝马迹,无论涉及何人何位,皆可密折专奏,直达天听!”

顾砚之的眸光一凝,虽未掀起巨浪,却瞬间变得幽邃无比。

徐公公将顾砚之瞬间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叹此子心智之深,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传达着帝王的口谕:

“陛下言,此乃戴罪立功之机,亦是社稷托付之重。行事务必慎之又慎,隐秘为上。所需人手,讯息渠道,陛下自会着人暗中安排接应。”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墨色令牌,形似半片竹节,递到顾砚之手中。

“持此令,可调阅皇陵守陵卫中陛下亲信之人,亦可启用京都至皇陵沿途特定驿站暗桩传递消息。”

徐公公的声音低若蚊蚋,“陛下还说...风雨欲来,望卿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