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拾起滑落的信件,目光扫过绿芜惨白的脸:“朕记得,三日前户部刚报江南漕船沉没,丢的便是这批私酒。”

绿芜膝行至太后脚边,声泪俱下:“奴婢纵有疏忽,也是一心为娘娘寿宴添彩……”

太后忽而抬手,金丝护甲虚虚点向沈清霜:“罢了,哀家乏了。”

她凤眸半阖,似笑非笑地睨向皇帝,“绿芜虽行事莽撞,但说到底毕竟是对哀家忠心可鉴。皇帝既已查清是误会,便将人交予哀家管教吧。”

萧承煜指节捏得发白,面上却浮起淡笑:“母后既开口,儿臣自当遵从。”他话锋一转,“只是户部与人私换呈给您的贡酒一事,或许涉及广泛,还需要派人彻查才好。”

“皇帝勤政,哀家深感欣慰。”太后懒懒倚回凤椅,指尖勾住绿芜发间珊瑚链,“这丫头哀家带回慈安宫好生调教几日,至于旁的琐事......”

她眼风扫过满地碎瓷,“皇帝自行处置便是。”

绿芜如蒙大赦,匍匐着蹭至太后裙边。沈清霜盯着她腕间随动作晃动的梅花刺青,那印记与陆靖琪私库账册上的暗纹如出一辙,心口蓦地发冷。

吴嬷嬷烟管轻叩青砖,教坊司的仆人鱼贯而入殿堂之中,不到片刻功夫,便将满殿狼藉收拾了个干净。

乐伎重新入场,歌舞升平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经此事一闹,太后的兴致明显差了许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开口散了寿宴。

萧承煜临走前,途径沈清霜身边时,抛给她一枚褪色梅枝佩,微微弯腰,如幼童时期一般在她耳边轻语:“冷宫枯井的狗洞,朕已经命人填了。”

梅枝佩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像是烙在她掌心一般,“下次若是想逃命,记得换条路。”

殿外骤雨倾盆,太后凤辇碾过金铃远去。吴嬷嬷望着沈清霜湮没雨幕的背影,枯手抚过烟管内藏的半截钢鞭。

雨幕深处,绿芜蜷在凤辇角落,太后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她颤抖的脊背:“今日她断你一条珊瑚链,明日哀家还你十条。”

她轻笑如蛇信,“毕竟会咬人的狗,哀家向来舍不得杀……”

殿内的沈清霜握着手中的玉佩发愣,直到她回过神来,攥着梅枝佩冲入回廊。

烟青裙裾拖过积水,脚腕上的镣铐将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肤重新蹭破,鲜血融在雨中,慢慢淡化。

玄铁烟管突然横在身前,吴嬷嬷枯槁的面容从雨幕中浮现:“姑娘今日逞完英雄,可想过明日如何活命?”

沈清霜反手擦去睫上雨水,“嬷嬷可有听过边塞漠北之中的胡杨?漫天风沙将其枝干折断,它便用断口生出新芽。”

吴嬷嬷皱起眉头问道:“你就非要做那自寻死路的胡杨?何不静待...”

“我是想做劈开风沙的刀!”沈清霜突然抬手,露出仅剩三根手指的左手,“嬷嬷,这就是我隐忍三年的下场,浮萍无根就会任人践踏。”

暴雨吞噬了吴嬷嬷的叹息。

“媚术不是风月,是往自己心口插刀。”枯手抚过少女眉骨,“你可知当年先帝赠我九节鞭时说过什么吗?”

“他说利刃需藏鞘。”

“他还说握刀的手......”吴嬷嬷突然将钢鞭塞进沈清霜掌心,“怕有一日终会被刀反噬。”

“但嬷嬷,我没得选。”沈清霜望向老人的杏眸中,隐有流光转动。

第10章:同碎亦或同锋

铜镜印出女子半褪衣衫的雪色箭头,沈清霜握笔的手微微发颤,笔尖朱砂在锁骨处洇开一团艳色。

自她懂事能握住毛笔以来,从未觉得一支笔竟这般沉重,这胭脂笔描的分明不是花钿,而是在往骨子里刻进屈辱。

吴嬷嬷那杆刚制好不久的铜烟枪重重敲在妆匣上,惊得她脊背绷紧,瞬间冷汗顺着蝴蝶骨滑入衣襟。

“媚术不在皮相,而在骨。”枯槁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颧骨,“勾栏女子以色侍人,三日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