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看向三位三司主官:

“三司长官亲临沈府,绝无半分掺假可能!证据确凿至此,若再拖延不判,置国法纲纪于何地?置宫门外那些冻饿而死的边军冤魂于何地?又置天下万民悠悠之口于何地?!”

他向前踏出一步,带着哭腔,厉声道:“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抄没沈家所有产业,充入国库,以弥补军饷亏空,稍慰忠魂!并将沈万亭、沈知修父子,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如此,方能安社稷,定民心,彰我大冀煌煌国法!”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速速决断,以安军心民心!”

王雍鸣身后,一呼百应,群情汹汹。

“王爱卿,”萧承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沈万亭重伤在身,昏迷未醒,沈知修也尚在昏迷之中。此案重大,牵连甚广,岂能如此草率定案?还需详查账簿来源真伪,涉案人员口供...”

“陛下!”王雍鸣毫不客气地打断,老脸上满是悲愤,

“沈万亭自入狱以后,沈府被侍卫层层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此账簿出自沈府,便是铁证!至于沈万亭重伤昏迷?焉知不是其父子见罪行败露,畏罪自残,妄图拖延,混淆视听?边关将士的尸骨未寒,百姓的血泪未干!陛下如此优柔,岂非寒了忠臣良将之心?让天下人以为我大冀朝廷,竟要包庇此等国之蠹虫?!”

“放肆!”萧承煜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勃发的怒意,“王雍鸣!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然而,王雍鸣只是微微躬下身,姿态却无比强硬:“老臣一片赤诚,只为社稷!若陛下执意拖延,老臣唯有以死谏之!”

说罢,他竟真的双膝一弯,作势要跪。

他身后的党羽也纷纷效仿,一片衣袍窸窣之声,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逼宫闹剧。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萧承煜胸口剧烈起伏,抬起了眼睑,他并未看王雍鸣,对着三司主官的方向:

“三司主官都如何看?”

三位主官立刻躬身出列,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大理寺少卿孙大人开口回道:“回陛下,王尚书所言确为事实,臣等亦附议。”

萧承煜闻言,几个深呼吸后,才让声音勉强听起来平静些,“虽目前此事还未盖棺定论,但为彰显国法公正,亦看在王尚书拳拳之心上,沈家产业清点一事,可先行一步。”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王雍鸣:

“着户部、刑部、都察院派人,顾首辅监管,即刻前往沈府、将军府清点名下所有产业,一应所得,详细列明,不得有丝毫遗漏,若有差池,严惩不贷。待案情彻底查明,再行定夺处置!””

他没有说抄家,只言明了清点,为沈家留足了余地。

顾砚之立刻躬身应诺。

王雍鸣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砚之投过来的那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目光堵了回去。

他心中暗恨,但清点沈家产业这一步棋,终究是走出去了。只要产业到手,后续操作还不自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

第九十章:落子

将军府内,一改往日的热闹,突然变得有些萧条不堪,似是有块沉重的乌云压在上空,久久不散。

沈知修静静躺在床榻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双目紧闭。

那日在沈府庭院中就似乎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沉重破碎的躯壳。

白若璃端着一盏汤药,悄然走了进来。

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素净的襦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绒花,脸上未施粉黛。

她走到床边,将食盒轻轻放在地上。

目光落在沈知修毫无血色的脸上,她的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和不安。

自他吐血昏厥被抬回来,醒来后便一直是这样一副沉默如石的样子。

没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