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不要生我的气,此事我虽知情,但却是如卿拦着不让我说,并非有意要瞒着您的。”他低垂着眉眼,清润的声音将隐瞒之事的原委缓缓道来。

分明前一刻心里还存着气,衣角上被滴落的水珠晕湿的痕迹也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情绪,沈言卿此时一解释,他的那点气便消失得没了影。

月侵衣用毛巾将水滴在手背滑过的水痕抹去,淡淡地看了沈言卿一眼道:“我何时说过要生你气了?”

沈言卿立即顺台阶而下,“是我妄加揣测了,养父脾性好,自然不会因小事而生气。”

只几句话就将月侵衣给哄好了,连带着给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但月侵衣的好心情不过维持了一个上午就又被破坏了。

他午睡才醒,神还未回来就听得下人来报,说是顾旬来了。

那夜醉酒后稀里糊涂上了顾旬的马车一事,沈如卿没与月侵衣说,他也就不知情,只有顾旬一人半宿没睡不停回味马车上二人的亲近。

要说亲近其实也就只是说上了几句话,抱了会,朋友之间这也是常有的,可他们并非朋友,便也让这些细小接触显得不那么寻常。

只可惜和几年前那次一样,月侵衣酒醒后仍是把他给忘到了一边,他又素来口不对心,清醒的时候哪里肯对着月侵衣说半句真心话,二人间的接触也都以他口中带刺惹得月侵衣皱着眉离去结束。

月侵衣对这人的印象不算好,只觉顾旬像一只刺猬一样,他分明都退避三舍了,那顾旬却仍想跳起来扎他的手。

他此时刚醒,又有起床气,自然不想应付顾旬,便让下人去请顾旬离开。

谁知向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扎人的顾旬,今日却态度强硬地闯进了月侵衣的院子。

顾旬在朝中势大,与月侵衣的关系也是不近不远的,下人们也就不敢怎么阻拦,有些无奈地跑来向月侵衣禀明情况。

下人跑来时,顾旬也刚好闯了进来,月侵衣看见他还有身边神色慌乱的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挥手叫下人退下了。

因着刚睡醒,月侵衣身上衣袍有些乱,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顾旬一进来眼睛就落到他身上,刚睡醒的月侵衣身上漫着股慵懒的气息,身上乱着的衣服为他添了几分好亲近的味道。

几缕发丝印在了他透着粉的面皮上,醒目而诱人。

顾旬方才几乎要踩出风来的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杯盖扣上桌子发出的闷响让顾旬回了神,记起了自己的来意,“你分明闲适得很,为什么不见我?”他说着,又补充道:“连个理由也不愿给。”

他后半句的补充让整句控告的方向都偏了偏,让人不住去想他究竟是恼怒月侵衣不见他,还是恼怒月侵衣连敷衍的理由都不愿给他。

月侵衣抿了口茶,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并未察觉到自己脸侧贴着的发丝,看向顾旬的眼神里带着丝丝不解,“你这不是自己进来了吗?”

眼前人一副认为他无理取闹的样子气得顾旬唇边勾起了抹笑,“那也是我自己闯进来的。”

他顺着对方的话淡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顾旬脸上表情几经更改,终于还是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你怎么突然又要离京?”

“去哪里?”月侵衣听成了顾旬自己要走,下意识问道。

顾旬脸上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这话应该是我要问你的。”

见月侵衣面上仍是一片茫然,他继续道:“那个秦慎说你要随他去边关,你不知道此事吗?”

月侵衣没有说话,但他皱起的眉头已经告诉了顾旬答案,脸上原先挂着的笑也真心实意起来。

他早该知道,那个秦慎与月侵衣往日从未有过接触,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关系好到要一同往边疆去。

刚才一股脑闯进来时身上环着的怒气已然不见,片片乌云被风一齐吹散,顾旬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半是惬意半是愉悦地伸手将方才乱了的衣领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