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派大弟子岳青因私情而救下魔头之命,掩人耳目将之困于山里足有三载。要说连玦在这世上最恨之人,当属此人无疑。故此,他将岳青从门派里劫出,将人肆意践踏凌辱,本是为报那三年之仇,岂知他二人之间恩怨未消,岳青就被他给活生生折磨成了一个痴儿。
天色苍茫,寒冰不化。由外间传进几声“爷”,紧随着就见一人掀开珠帘踏入,跟着他灌来的还有一丝丝寒风。
屋里的大夫闻声而起,就见那来的人容貌绝顶,举手投足之间威严自成,匆忙间不知应对,局促半天才唤了一声:“老爷。”态度极是小心恭敬。
连玦一眼看向窗檐下坐着的人男人身上披着氅衣,这衣服显是别人脱了给他的,只是原也不该这般过分宽松,想来是这数月来清瘦得厉害。他的样子也谈不上姣好,不过是削尖了脸庞,额上的美人尖凸显了些,看着多了几分苦相,加上他耳垂极薄,猜是个半生劳苦、福缘极薄之人。
那手伸了一伸过去,轻擦过那鬓边的白发。
连玦不温不火道:“听闻你是蜀中名医,还曾治好过得痴疯之症的病患,确有此事?”
大夫回神来,忙道是有此事不假,只一说及岳青身上的病症,脸上不免露出几分难色,抱拳犹豫道:“所谓痴症,大有几种,小人看这位爷曾受心脉之损,常人遭此难而不死,醒来得此疯症,这等奇事,小人……也是平生未闻啊。”言下之意,恐是束手无策。
连玦倒未曾发难,遂命下人奉上诊金,送人全须全尾地离开。算上这一个,连日里找来的大夫已有十数人之多。这些人皆是由民间请来,在医术上各有所长,和童老相比断也谈论不上谁来得高明,连玦只将死马当活马医,心里说到底也已经有了数。
连玦的手里轻轻搓着那几绺白丝,看着人自言自语般地沉吟:“你既已成痴……又愁什么?”
他问的那个人望着外头,神情呆板如古木,连冷暖都不自知。
江湖盛传,《云心诀》如今就落在岳青的手里。他人多以为,连玦还留着岳青的命,是为了探听武功秘籍的下落。却看此间炭火烧足,虽屋内只摆着几样物件,俨然是避免这人磕碰摔伤,其他吃穿用度如何细致大也不必详说。只道这等用心,岂像是在对一个仇人。
自打那日试探岳青之后,连玦面上看似未变,实则已经信了有七、八分。眼见那好好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连玦固然有再多的不甘也无处可渲,到头来不知是该觉得他可恨还是可怜。
由外走进来个人,月桃捧着裱好的字画走来。
连玦接过来字画,在他二人面前缓缓展开翠木葱茏,郁郁苍苍,仿若世外之境。此间里,没有人比他同岳青,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连玦曾困于重阳后山整整三年,那里的一草一木,如何叫他记不住。只是,他这画画得再好,当年那佝偻着腰将他随处乱扔的纸画一一抚平、珍而重之收好的人,莫要说这画里的地方,这人的眼里,就连他也没有了。
一声突兀的轻响,这好好的一幅画,就这么被丢进了火盆子里。脚步声逐渐远去,岳青楞是动也没动,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
天色暗下来后,他才站起来。桌上早就摆好了吃的,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径自走到床边一蹲,手往里掏了掏,摸出个硬了的馒头。这吃的已经藏了两天,想是饿得狠了,方将它给拿出来,生怕被人给抢走似的,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囫囵地塞进嘴里。
他一口气吃光了馒头,一口水没喝,便摸黑爬上了床。他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背向着外头,蜷缩在一角里。被子里,他睁着眼,耳朵听着外头的声音,似是怕有人来抓住他。黑黢黢的两眼就这样一直睁到夜半,他紧绷的肩渐渐放松,猜是觉得自己彻底安全了,这才静静地合上了眼。
连玦这一去后,原道是没十天半个月不会再过来,未想说隔天便又到这间屋里,坐了近半时辰才离去。此后接连有十日多,几乎是天天前来探视。最初时,他满以为间中有诈多番试探,信了以后,便四处请大夫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