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玦缓缓朝他走去,许是此间过份安静,他的脚步声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站在男人的身边,俯首静静地打量人那些丫鬟照看得仔细,养了几天,勉强长了点肉,想是在屋里待得久了,肤色也变白了些。连教主一向属意瘦白的美人儿,如今端详着那张苍白的脸,倒觉着还是岳青从前的模样儿,瞧着顺眼得多。
跟着,就看玄衣人弯了一弯腰。他稍做俯身,手掀起了男人的裤脚一看。
岳青赤着两足,脚板上缠绕着圈白布。没见血。
屋里极静。
通天神教的内功刚柔并济,即可强攻,又可润脉,可称当世最高的武功之一。幸亏他神功练至第六重,否则就算是有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人的命。练功不易,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连玦本来就耽误了三年,那日为了救人,以内力强通他人七窍,回神时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对时,这种损伤,无论是谁都轻易耗不起。
他不吃不喝地守了他二日,好容易等到人醒了。
戴着扳指的手轻擦了一擦男人的眼角,玄衣人自喃喃道:“竟连我,你都认不得了……?”
这通天教主素来自负过人,他只认可与自己相匹配的强者,其余的皆视为蝼蚁,任意轻贱。岳青算计到他头上,本该死也不足惜,连玦却自损功力,总算跟阎王爷抢回来了人,谁想这人醒了以后,却成了这样。他要的,岂是这样的行尸走肉……!
事到如今,即杀不得他,却又放不得他。那只有,眼不见为净。
可笑连玦一生桀骜不羁,践踏了多少真心,竟也有一日落到不肯面见一人的田地。他知何为情,却不识情,眼前尚不知自己到底错失了何物,等到终于明白过来时,那也已经是后话了。
连玦唤了声“来人”,珠帘后一婢女款款走进,推开一扇窗。昨夜下雪,今日难得出了日头,蔚蓝的天也冻住了一般。
再看那坐在窗下的人,仍是眼盯着外头,迟迟没有反应。
连玦等了一炷香多,看着男人这模样,目中逐渐生厌。他一拂袖,甩手要走,就在这个当儿,忽而刮来一阵邪风,吹响了窗栏。
跟着,传来个巨大的动静。连玦猛一回神,他转过头去。
此时,岳青已经站起来。这原是对什么都毫无反应的人,突然变得极其不安,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左顾右盼,颤抖地连退了好几步。
连玦微怔地看他那副神情,就像个死了的人总算还了魂儿。他一时忘了身份,伸手想将这个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来。岳青蓦地一惊,一扭头跌撞地跑到桌案边,接着就一股脑地钻到了桌子底下,怎么都不肯出来。
见状,连玦的脸顿时一沉他到底没可能也钻到那儿,去把人给逮出来。于是,他就这么毫无办法地站在半道儿,望着前头,面色是何其地阴沉可怖。
他人见状,都跪了下来。月桃斗胆问:“教主,可要命人……”话还没说完,连玦已怒地大步走了出去。
同日,童老被传到了教主跟前。
那老儿说道:“口传湖州有一人士,家逢巨变,父母妻儿皆亡,这人便一夜白发,非痴非傻,外呼而不应,如板僵硬。”他拱着手道,“此人未受丝毫外力所伤,但打击甚大,一时之间难以缓来,不是没可能之事。”
另一声音沉沉道:“那药石可有效?”
“并非无效,只是……”童老思量后,谨慎开口,“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能知症结所在,对此下药,兴许另有转机。”
……症结所在?
连玦一言不发,屋里静可闻针落。半晌,他唤了个人来,低低吩咐了些什么。
教主亲自下的令,下头的人自然没有分毫怠慢。神教的眼线遍布中原,活络了一番,用不着几天的工夫,就将教主要的东西拿到了手里。
转眼到了月中,这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川水还没有融化的迹象。算起来,这一帮人耽搁于此地,已过了半个月之久。先前,他们遭遇正派人围攻,说明已经走路风声,如此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