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连玦是第一人,要我看,青蘅君方是武林第一。”他讲道,“当年,魔教人使计让五岳魁首身中奇毒,五人这才合力恶战魔头。幸有重阳派宋蘅那一剑,将那魔头打下九玄崖,此人作恶多端,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众人闻言无不叫好,无人见岳掌门大弟子悄然离座。
大伙儿皆在前堂吃酒,后院人声绝迹,一人鬼祟地从后门出去。
这条夜路,想是已经走惯了的,没见那人打灯摸索,怕是闭着眼都知该往哪处去。却看那条山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坦,小半时辰过去,竟来到个山涧小屋。
到了这儿,那人才点了个火折子,照亮了那一张硬朗的脸庞。
整个重阳派上下,人人都说,大师兄是个老实人,从不逾矩。也就是这个老实人,背着他师门,悄悄地养了个人在这儿。
第2章
大师兄 (二)
这荒山野林的,不是毒物便是野兽,谁想到还有这样的清净地方。岳青推门进去,左右二顾,又盖上。他先用火折子点了灯,才摘下了斗笠,身上的那件还是吃喜宴时穿的那一身,就是因为惦念着这里,换都没来得及换便来了。
岳青拿着灯走去里间,他施手掀起布帘,莫说步子,连呼气都是轻的。他打着盏灯,黑黢黢的眼瞅着卧于炕上的人。那一头也早听见了声响,只像是懒得翻身,动也不动。武人一向浅寐,哪怕他这是废了内功的,三十年刀山血海红尘翻滚,耳目可比一般人警觉。
岳青知晓他人是醒着的。他走到案前把灯放下,边拿出油包边说道:“这两日府中有喜,实在抽不开身。”他动作微滞,揭了桌上的碗盖,先前备好的吃食完完整整地摆在原处。他二日不来,这人便活生生饿了两天。
陈饭发着馊味儿,几只苍蝇围着发臭的饭菜打转。岳青默默将碗给盖上,像没看见似的,接着前话说:“我给你包了些酒菜,这几样,烧的精细,该都合你的胃口。”饶岳青说什么,炕上的人都没有反应。岳青静了会儿,抬眼往那头看去。
火光下的黑影渐渐覆来,岳青停在炕边上,他好像在犹豫,静静立了半晌,还是在炕尾边一坐。他探出手,跟怕惊扰了人也似,吐着气唤:“连兄。”
躺着的人突然发难,岳青只来得及觉察掌风袭来,心道“果然”二字,幸得他早留有一手,那人招式狠辣,便是毫无内力也仍是气势汹汹。转眼岳青便接了他十来招,好似要动真格之际,那人攻势忽地一止,跟着就连连重咳。怕他是贸然动气,牵连了陈年旧伤,岳青着急取来油灯,凑过来一照。
浑浊的火光下,那人的脸露了出来此人眉飞入鬓,双眼漆亮有神,如火炬一般,灼热而又凌烈,一瞧便知是个杀伐决断之人。那轮廓棱角分明,鼻若悬胆,鬓如刀裁,却不显得丝毫粗犷,反是摄人心魄的俊美。真要挑剔的话,也就是两瓣薄唇,让人觉着孤寒冷酷、薄情寡义。
此下,这一张脸苍白如纸,想是方才出招时牵动了旧伤,额头都淌出了细汗。岳青试探地伸手,许是疼得厉害,那人并未将他推开。岳青便轻轻揭去他的内衫,就见那微微起伏的左胸肋处,有一早就结了疤的剑痕。这伤在当年,是穿过血肉、透了胸膛的,亏得此人的心口长偏了两分,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且不说一剑穿胸尚可活命,由九玄崖直坠而落,却只区区废了两条腿,在这世上,除了那号称武林第一人的通天教主连玦之外,就再也找不着第二个。
见伤痕未曾出血,岳青心头顿而一松,道:“心连七窍,连兄勿乱动真气,到时气血上涌”
连玦听到此话,倒是笑了一声。只看他往后一倒,一副无趣的模样,慵懒道:“到时,我若真成了废人,岳大侠确真该愁了。”他语调轻松,眼底却是寒凉彻骨,教人寒毛微悚。
岳青仿是听不出他话中揶揄之意,他静静看着人,神情木然。原来,这教主长得极俊,便不是真心实意地笑,亦如三月春晖,满室亮堂。三年来,连玦早见多了他这副痴蠢的模样,冷不丁地就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