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过于坦荡,反倒令岳青难为了起来。
由杭州回来至今,已过去了近二月余。他早当他和宋蘅师兄弟缘分已尽,往后高山远水,各自为安。这一些时日,但凡有七师弟在,岳青便下意识多有回避,还想着自己这般识趣,合该也是称了宋蘅的心。
那一条走道是出这个院子的必经之路,从宋蘅先一步离开,过去了也有小半时辰。他一直在这等着他。
须臾,岳青微微一躬身,向前头拱手:“那天,多谢七师弟相救。”
当日那妖道带人攻山,若非宋蘅及时赶到的话,别说护着师父了,岳青自己怕也是撑不了多久。岳青在这时候提起此事,本意是为化解眼下的尴尬,给彼此一个下去的台阶。不料,自己都这样百般退让了,竟还是惹恼了他。
“你究竟在装什么糊涂?”宋蘅大步地走了几步过来。
岳青眼睁睁地看着他,他也不算是个子矮的,宋蘅却又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儿。他想到了以前,七师弟刚到山上时,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个头也不过到他的腰,同个玉娃娃一样。那时候,他就想,他得用命护着他。
宋蘅不是个直肠子,他的心思千回百转,旁人轻易看不透。这会儿,他逮着了岳青,那模样像是抓住了一个多可恨的人。他冷声道:“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竟一点儿也不恼?”
他这是将憋了许久的一口气,想都不想,一股脑儿地全吐了出来。
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那样子,活像是让人当面抽了一记耳光他并非怪罪师弟说出这番话。原先从不提这一茬,日子还过得下去,没想今儿翻出来,岳青暗中惊觉,那两夜的荒唐和激情,居然已经深种于他的脑海之中,半点都不曾忘过。
岳青不过说了一声“我”,就再没有下文。他没有在装糊涂,他只是怕。
他怕,被七师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龌龊。
要不是正好有人来找大师兄,岳青实也不知,凭他自己又如何在宋蘅手里全身而退。
一晃眼的神游,被一截白瓷般的手给打断了。
宋蘅拿起酒杯,薄唇抿着,浅尝辄止。
他的身边,虽也陪了个佳人,却也不过是添一添酒,姿态毫不狎呢做作。这些楼里的女子哪个不是阅人无数,她们一眼就看出来,这堂中的哪位爷,是有几条命都开罪不起的。
岳青位子还没坐稳,木延舟就拉着两个姑娘过来:“这可是我们大师兄,你们俩,今夜可得让他高兴了。”这俩姑娘的行当也是做熟了的,哪要人去提点,她们各坐于岳青的左右,殷勤地献媚倒酒。
“大师兄,你这是享齐人之福啊!”旁人见了,尽都揶揄起他来了。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杨通,除了妻子之外,后院里也养了几房妾侍。其他的兄弟几人便是还未娶妻,也各有些红粉知己。独独这个大师兄,已经年到而立,不说成家,连个正经通房的都没有。
由着他人连番调侃,岳青一口气连干了两杯,身子一下就热了起来。他原想着谁再来事,怎么着都得推掉了。方拿了这么个主意,就冷不丁地听见了一声:“好福气。”
一抬眼,只见宋蘅拿起了杯子。那语气不轻不重,和他人一样,不过也是一句顽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