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没生气动?怒,默默反思许久,又请崔循前来问话。
当夜又在烛火下写了极长的一封信。
萧窈是在回来的路上收到自家阿姐这封长信的,在手中掂量着分量,便猜到八成是有什么非同一般的事。但真到拆了信,一目十行?看过,既心虚,又气不打一处来。
青禾捧着冰碗,关切道:“女郎这是怎么了?”
“有人出尔反尔!”萧窈磨了磨牙,气道。
她这些时日在阳羡玩得不亦乐乎,原本已?经快要将崔循抛之脑后,但只这么一封信,立时又死灰复燃了。
隔日在建邺城外的长亭又见?着等?候在此的崔循,没了早前分别?时的复杂情愫,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质问:“谁准你将那些事情告诉我阿姐的!”
她唯一怕的就是这个,故而?从一开始同崔循相识,便曾数次强调过,不欲令阿姐知晓此事。
崔循虽没到诬告她轻薄、强迫他的地步,但自武陵旧事讲起?,又的确是她轻狂在前。
仿佛她是个没心没肺、始乱终弃的渣女,而?崔循则是那个被骗了感情却依旧毫无怨尤的可怜人。阿姐在信上忍不住叹气,虽没责骂她,却还是直言,“不应如此”。
萧窈知道这话没错,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崔循并未反驳,任她由着性子发完脾气,低声道:“你回来了。”
在萧窈眼中这全?然是句废话,没好气道:“我阿姐在这里,姑母也在这里,自然是要回来的。难不成还要在阳羡住一辈子?”
“嗯。”崔循颔首,“回来便好。”
哪怕这其中并没有因他的缘故。但回来便好,冲着他生气也好。
萧窈:“……你气死我算了。”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马车中放着冰鉴解暑。她隔窗与崔循吵了片刻,已?觉暑热扑面而?来,再看崔循那张苍白的脸,总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因中暑昏迷过去。
方才只顾着生气,而?今再看,他较之先前清瘦太多,想来身?体不如从前。
萧窈咬了咬唇,挪开眼,飞快道:“上车。”
青禾知情识趣换到另一辆车上,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萧窈指了指小几上的茶具,示意崔循自己倒茶,而?后闭目养神,再不多看他一眼。
茶水微凉。
崔循缓缓咽下?,舌尖品着回甘,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萧窈身?上,再没移开过分毫。
近乎贪婪,却又留有一分克制。
萧窈分明在闭目养神,却还是觉出这如有实质的视线,不自在地横他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再这样,我便要将你赶下?车了。”
崔循知她嘴硬心软,低低地笑了声。
萧窈拧眉,几欲发作。
“萧窈,”他忽而?开口道,“我后来曾去找过你。”
萧窈怔了怔,莫名其妙:“你何?时去过阳羡?”
且不提她压根没见?过崔循,以他每日的忙碌程度,觉都未必睡得了多少,哪里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阳羡,是当年?在武陵。只是我去时已?人去楼空,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到你。还是后来有一姓葛的老伯告诉我,你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
萧窈这才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连带着回忆起?自己尴尬到恨不得连夜跑路的窘境,生硬地道了声“活该”,又问:“你那时明明已?经回绝,找我做什么?”
“你我之间的身?份地位相距甚远,便如云泥,我配不上你,又不愿如伶人那般不清不楚。”崔循自嘲道,“只是那日后,我回去想了许久,却还是没法彻底死心,故而?厚颜登门,想问问你……”
“春试已?定?,寒门子弟亦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若我能在春试之中拔得头筹,出人头地……你能否纡尊嫁我?”
萧窈对此全?然不知,听了这番剖白,唯余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