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和帝神色一凛,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云郡亭深吸一口气,稳步向前,声音愈发坚定:“户部所记土地之数,乍看之下并无差错,然而与实际田亩数量相较,却是天壤之别。儿臣大胆揣测,其中恐有人虚报田亩数量,欺上瞒下!”
北和帝脸色瞬间阴沉,神情严肃道:“衍安,此事断不能随口妄言!”
“是非曲直,儿臣早已暗中查明。”云郡亭敛眸,神色平静,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折子。
一小太监见状快步下阶,双手颤抖着接过折子,又匆匆行至金良面前。金良一脸凝重,小心翼翼地将折子呈到北和帝跟前。
北和帝翻阅之后,脸色愈发难看,高声喝道:“宣,锦衣卫指挥使!”
话音刚落,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迅速出列,“扑通”一声跪在殿中,声音洪亮地高呼:“臣,锦衣卫指挥使郑岱,参见圣上!”
北和帝再次把折子扔到御案上,金良心领神会,急忙捧起折子,递到小太监手中,小太监又战战兢兢地转交给郑岱。
北和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郑岱道:“郑爱卿,你即刻去核查折子上这几处田地之数,务必从速,不得有误!”
郑岱双手接过折子,领命后便匆匆走出紫宸殿。
北和帝目光陡然一凛,又厉声喝道:“户部尚书何在?”
此时,户部尚书何维中正忐忑不安地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紧张得竟然没听见北和帝的话。
金良察觉到异样,赶忙上前一步,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尚书大人何在?为何不入殿中?!”
何维中吓得浑身猛地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走出,“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惶恐地用手中笏板紧紧遮住面部,声音颤抖着说:“启禀圣上……臣在!”
“取土地册籍来!”北和帝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威严浑厚的声音响彻大殿,不怒自威,令众臣脊背发凉。
何维中一听只要土地册籍,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些许,忙不迭地说:“是……是!”
“且慢!”云郡亭突然出声,说完又看向北和帝,目光坚定:“父皇,儿臣以为单是土地册籍远远不够,定要将税收册籍一并拿来!对,还有往年的!”
何维中刚要起身,听到这话,年迈的身子猛地一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北和帝眸子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对何维中怒喝道:“还不快去?!”
“臣……臣……”何维中目眦尽裂,惶惶然环顾左右,陡然间,奋身一头朝着身旁的朱柱撞去。
随着那声闷响,人群之中几声惊呼乍起。数位大臣慌不择路,全然不顾朝堂仪轨,连滚带爬地奔入殿中。然瞬息之间,似是惊觉此举有失体统,又忙不迭伏地叩首,恳请恕罪。
云郡亭望着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往昔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但凡见血那人皆会温柔地捂住他的眉眼。
而北和帝神色镇定,不慌不忙一一扫过那几个失态的大臣,沉声道:“殿前失仪,成何体统?下朝之后,各领十板,以儆效尤。”
言罢,又转头向殿中的锦衣卫下令道:“还不快去将他拖出去,若是有的治便吊着命关入牢中,若没得治草席一裹丢入乱葬岗,且亲眷家属暂时囚与府中,待日后查明在做惩处!”
云郡亭敛目垂首,凝视着地面,心中对北和帝的雷厉风行添几分敬佩之意。
那几名殿前失仪的大臣,赶忙跪地谢恩。心中虽仍忐忑不安,却也暗自庆幸,好歹保住了性命。
经此变故,殿内静谧至极,针落之声亦可听闻。旋即,数名小太监手持铜盆,将清水倾洒而出,刹那间,眼前斑斑血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和帝冷冷地睨视着众人,须臾,忽而出声问道:“户部左侍郎何在?”
项霖本是殿前失仪大臣之一,此刻听闻圣谕,吓得面色惨白,膝行几步,惊恐万分地回道:“回、回禀圣上,微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