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明白,朝廷官员就是那烂泥池里的鱼虾,没几个手里是干净的,若是随便交给张喆文的上司,说不准二人就是那勾结在一个池子的。
他也不奇怪。
清酒红人面,白财动人心。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又有谁会不心动?
倒是也听闻谢家的世子为官清正,但他身后却是世家大族,免不了盘根错节,而且那些清官最在乎声明,若是这其中有谢家的人插手,说不准就会为了维护谢家的体面,而将此事压下,内里怎么样又有谁知道。
他们这些粗人尚且知一句“家丑不可外扬”,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如此。就算这位谢世子不同,恐也免不了曲折,到底是麻烦。
但裴元俭却是不同,此人手握重权,却又是不属任何派属的孤臣,尤其冷血不近人情。
若是有人犯在他手中,就绝不会再有翻身之日。
对峙之间,突的有人开口。
目光随之望去,便见张喆文身后近乎隐形的男子恭敬的低道:“大人莫要动怒。”
一点日光浮在葱绿似的禾穗,宛若洒金池平,浓辉照镜。八角亭一半处在阴影中,那张双腮无肉,须发灰白,生出长而深的皱纹的脸也似粘腻了腐朽潮湿的糟烂破屋,泛着阴冷的霉气。
这人便是王贵的岳父。他凑近张喆文耳边低语道:“大人,私盐运不出,我们可以在通陵县内售卖。”
张喆文眼眸微动,“你是说……”
钱业隆道:“只要将官私二盐混合,谁也瞧不出端倪。”
官盐售价四十七文,而私盐却只需十四文,贵时三斗米方才能买一斤盐,可见官盐昂贵,将二者混合,便难以分辨,即便是查也拿不到确凿证据,但这利嘛,就大有可为了。
两人通了个眼神,钱业隆率先开口:“尤二,我家大人也不想为难你,但你也知道如今风声鹤唳,大人帮了你便是将身家性命系在刀尖上。”
钱业隆顿了顿,眼神看向尤二。
尤二接话:“是是是。小人多谢张大人。大恩大德,兄弟们永世不忘,刀山火海粉身碎骨,只要大人一句话。”
“刀山火海倒是不必,但大人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这利就不能按原先的了。”
尤二心猛地跳了跳,不好的预感升起。
“九一。”钱业隆道。“大人占九。”
“钱业隆!你们未免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尤二冷笑一声,身后壮汉立时抽出藏在牛车麻袋中的长刀,银光闪烁刺目。
禾穗约有半人来高,几乎要将藏在农田中的角亭淹没。今日天长无云,晴空澈蓝,田间舒缓微风戛然而止,只剩下足以让人心悸失坠的寂静。
“尤二,谋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钱业隆同样拔刀护在张喆文身前,眼神逐渐阴翳。
“呵。”尤二脚踩在石凳,长刀砰一声砸在张喆文面前。
“张喆文,原先老子叫你一声张大人,是想和你好好商量。”尤二青筋根根暴起,狠声道。
“但现在看来,是太给你脸了!”
钱业隆眼神微暗,他是知道尤二等人是要钱不要命的,却也不曾想到,到如今这个地步,连让利都不肯。
而他与大人却因此事太过隐秘,未免引起人注意,并没有带侍卫,脸阴了阴,“你待如何?”
尤二想了想,回头与他们的人商议,他们如今是没了法子,还需要仰仗张喆文,免不了要让步,几个人私语一番。
须臾后,尤二开口:“张大人既然愿意相帮,我们也拿出诚意,这批盐是兄弟们花了大力气得来,九一未免太过分。不如,三七如何?”
三七?亏他们说的出口!张喆文脸色如墨,一锤定音:“四六。”
张喆文甩袖起身:“若不同意,那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鱼死还是网破。”
“别忘了,你独身一人自然不怕死,你的兄弟却还有父母妻儿!”张喆文盯着尤二微变的眼神,冷笑道。
“你不妨回头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