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在短短几日间,一下老去那么多。
葬礼结束后,季家川给了她一张卡,里面存有她往后多年生活学习的费用。从陵园回去的路上,他对她说:“我替你办理了转学手续。”
“嗯。”
“去了新的学校,要好好与同学相处。”
“好。”
“嘉茉。”
“嗯。”
“再过几个月,我准备带思月去国外生活。”
“嗯。”
“以后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么?”
“可以。”
傍晚的陵园,处处都藏着死寂,风吹过时,密密丛丛的贝叶棕下筛掉一地光斑。
沉默中,季家川忽然开口:“嘉茉,你妈妈去世了。”
她没有说话。
望向他的眼神平静而漠然,只短短一瞬,就继续看向前方。
无数细小的尘埃悬在日光中无声地浮动。
黑色丧服下,每走一步,女孩的身影就被渐渐西斜的日光拖长一点。
直到走出陵园,在路边等待司机将车开过来的间隙,季家川突然听见她说:“我知道。”
-
窗外的世界浸在冬夜的细雨里。
裴嘉茉垂眸看着桌面:“顾决,我不知道为什么……太平间、殡仪馆、陵园,那几天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在哭。”
可她却哭不出来。
从始至终,她没有因为母亲的过世掉过一滴眼泪。
只是觉得心里很堵,许多郁结闷在心口,出不来,也咽不下。
仿佛被困在那个永夜的雨天。
后来听家里的阿姨说,那天晚上裴茵是凌晨十二点四十出的门,在此之前家中的气氛很好,因为有开心事,所以季先生那晚喝得有些醉,很早就回房睡下了。
家中的监控也显示她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争执。
唯一可循的线索就是当时车祸的发生地距离裴嘉茉的学校只有几百米。
凌晨之前,她曾给住在宿舍的裴嘉茉打过一段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上说,她很想念女儿,周末会接她回家。
“她那天晚上答应我的,周末会带我去游乐园。”说到这里,裴嘉茉低下头,抬手掩住整张脸,声音已是不能更轻地:“她告诉我,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孩。”
“还有最后两个月妹妹就要出生了。”
她还记得裴茵那天晚上非常开心,因为比起调皮又不懂事的男孩,裴茵更喜欢女孩。
她说想要一个和嘉茉一样的女孩。
还笑着说季家川也是这样想的。
“妹妹的名字他们都取好了,叫裴嘉懿。”
在她平静的叙述中,顾决又一次感受到了肋骨两侧涌来多阵针刺似的痛楚。
昏黄的灯光下,裴嘉茉缓缓抬起脸。
她没有哭。
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泪意。
“那天的最后,妈妈告诉我,季叔叔准备把季思月送出国念大学,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了。”
“他们会陪我读完高中。”
裴茵说,她亏欠她很多。
“妈妈、妹妹、叔叔、和我,今后会成为真正的家人。”
但是妈妈却去世了。
只差那么一点。
她就会有家了。
夜晚的寒冷之中,他们听见窗外敲响了新年的钟声,和倾盆而下不能止息的雨。
“顾决。”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尸体焚化那天……骨灰盒刚被工作人员拿出来,抱在怀里的时候其实是很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