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看落座的姨娘。

主仆不同桌，这是规矩，隋靖正是江南贫农出生，发家后最在乎体面。过年工人休假，膳厅不好扩建，到中午，屏风就隔开了两桌。

有丫头走错地盘，隋老爷一放茶盏，啪，老妈子上前，给了迷糊鬼一嘴巴。

隋和光看见，三姨娘脸都白了。

这是她的贴身丫头。

三姨娘赔罪完，沉默地领丫头回另一桌。

隋和光递去一碗冰。

三姨娘怔住，先看屏风，确认主家看不见，才用碗壁轻碰姑娘的脸，她轻声：“……多谢。”

这个年一如既往的压抑。

玉霜只在除夕和初一回来，不进后宅 隋和光也再没见过他。隋翊同样不回，听说在城外驻扎。

过了十五，商会换届大会终于举行。

一件令玉霜措手不及的事发生了。

一桩丑闻。

*

会场座钟敲响第十下。

“第一轮投票结果，”老主席宣布，“隋靖正，四十六票；隋和光，四十票……弃权，六票。”

会场无人意外。根据章程，会长当选需获得三分之二以上票数，第二轮投票在所难免。

中场休息。

会客厅内，玉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可是毫不犹豫，投您一票。”

玉霜转过身，看见隋翊正把玩着一枚军章。厚雪反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枚铜勋章上，堪称刺眼。

隋翊本来不该出现在商会中，只是他如今掌兵，果真应了名字，来去随意。綆茤好汶綪蠊细靥瞒陞張群9酒零一9

玉霜没接隋翊的话茬，略略一笑，便与旁人交际。

是冯明唐，冯家的少爷。

这还要感激大夫人。

主母归家，声势与纳妾自然不同，后者必得藏着掖着，而前者，经由老爷仆从之口，很快传到宁城该知晓的人物耳中。

初三，冯家派了人来。

大夫人姓冯，与宁城如今的富亨冯家沾一点血缘。虽说前朝灭后官家没落了，冯家记族谱、念旧情，上门拜访。

明唐少爷现今二十四，是宁城出名的混血儿，也是洋商青睐的对象，这两年与隋和光竞争多了，大小矛盾不少，过年时冯家让他来，一是为改善关系。

二是……商会换届近了。

冯明唐资历不够，冯家示好隋家，是在押下任会长的宝。

两人浅谈几句，有人寻冯明唐，他笑着应下，转向玉霜时近乎阴郁。“爸爸叫我过去。”他眉眼比华人深，神色变动总是更外放，这一回面向玉霜，那双异于常人的碧瞳溢出焦躁。

小心。

他做口型。

这时，窗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楼下大门外聚集了一群记者，不在商会邀请的报社名单中。

隋翊同样走到窗边，别人同他寒暄，他说自己来看一场好戏。

副手汪顺匆匆进来，快步走到玉霜身边，声音发低：“先生……”他看向隋翊，一愣，笑：“小少爷也在？”

隋翊挑了挑眉，竟是很有礼地避开了。

汪顺说：“刚收到的报纸，有人散布对您不利的舆论。我们的人，一部分顺报童去追幕后人，一部分去查报社，还没有回。”

报纸有好几份，花边和现实报道都有，但标题表达同一个意思去年，四月十七，冯家大宴，隋家大少醉后强迫冯家小姐。

小姐害怕，不敢告诉父母，串通丫头隐瞒，可月份大了瞒不住，也堕不掉，最后闹出一个私生子。

报纸边缘泛起褶，玉霜的目光在那些或是艳情或是冷静的文字扫过，最后落到附图上。

照片中，冯家小姐裹着素白旗袍，纤瘦，脆弱，身边人抱着一个婴儿。

下面一张是婴儿清晰的脸。

不足一周的早产儿，睡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