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下轿，面容清丽，只是威压甚重，让她的脸显出老沉来。

威压来自她与隋和光肖似的眼，狭长，睨人时，似刀锋。

哪怕面对隋靖正也是如此，对行礼的姨娘则是无视。

只在看清玉霜时有所动摇。

玉霜先发制人，唤：“母亲。”

大夫人的审视来得直白凌厉，玉霜坦荡，任凭她扫视。

只听女声淡淡的：“走吧。”

最后那一眼，自姨娘壳子中的隋和光身上划过。

她是前朝官宦世家的小姐，被簇拥惯了，出世多年，不露怯意，一声落，隋靖正扶她手臂，朝前慢走，隋翊没有丝毫不满，跟在她身后。仆从和三姨娘见状，也都围着走了。

玉霜若有所思。

回首，隋和光还在原处，身边是他院中两个小丫头，对母亲的归来好像没有动容，也可能，他已经惊异过，就像今早茶馆看见隋翊回城，只是玉霜错过了观察。

大夫人到来必定伴随阴谋，玉霜却还有闲心遗憾。

打发走身边人，玉霜不问大夫人，隋和光反先发问：“你和隋翊……？”

玉霜失笑。

“他厌憎婊子，又离不开婊子，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隋和光道：“有恨便好。”

玉霜问：“你不信我？”

“我对情感向来迟钝。”隋和光觉察他介意，因此多解释几句。“恨与爱，因爱生恨，还是爱恨交织，总是很难分清的。”

玉霜温声道：“那我要是说了假话，你又怎么分清？若分不清，又何必问我？”

隋和光笑了笑。

他不擅爱恨，但总不至于瞎了眼，连杀意都看不清。

此时玉霜已把隋和光神情学了九成，唯独一成不像，源自感情年轻人的杀意总来得更直白，提到隋翊时更是。

但舍掉这些情绪情感，他也不再是他了。

“我想杀隋翊。”隋和光平静道，没有杀意，也没有愤怒。

玉霜一惊。

问：“因为他借大夫人算计你？还是说，今早茶馆你被魇住，当真是因为他？”

“因为我做了预知的梦。”

隋和光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癔症般的话。“如果我没猜错，你也做过的。”

玉霜那一瞬间的破绽太明显。隋和光有了答案。

果然如此。

换魂最初玉霜对他不只是怨，还有恨，太不寻常不过是一场私会一次强吻罢了，他们的关系有到这样深的地步吗？

梦魇几次三番重临，不知是前世还是未来，阴差久不出现，隋和光没法确定也懒得纠结，但有一件事，他是可以向玉霜确认的。

也许梦魇不只困住他一人。

“隋翊与直系驻军火并，占宁城，掌隋府。”隋和光简单说清梦中内容：“隋家大少中流弹而死，姨娘被军官占去，其余人不知踪迹。”

玉霜长久凝视他。

“在我梦中，隋家人可还活得很好。”他淡笑着。“您做的梦，似乎跟我不太一样？”

隋和光眸光一动。

梦魇内容除了玉霜受辱，其余都是他编造的。

隋和光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动向，梦中他只是一个姨娘，活着与人不清，死得更是糊涂。唯独隋翊，他忘不了那张恣睢的脸。

不管前生还是未来，隋翊死了最简单。

增添隋家大少死亡的细节，是加一道保险，逼玉霜生出危机感，去杀隋翊。

隋和光说：“不论如何，我们对隋家人的心，总有些相似的。”

“比如？”

“比如，”隋和光用着玩笑的语气，“想隋翊死？”

绕回原处，可他说着杀谁让谁死，又总是玩笑似的，可以随时收回。

至于为什么做此态度……

他在试探我。玉霜明白。他疑心我不会对隋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