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光一笑：“那就是想过了。”

玉霜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冷冰冰回：“想过。做不到。”

第38章 38

贷款签了半年，到期还不上是违约，提前还了也是违约。

什么“李崇不插手银行运作”，玉霜是不信的，坚信对方在下套，而隋和光是被旧情蒙蔽了眼。

玉霜这么想，也这么骂了。

骂完李隋二人，接着骂自己：“现在回想，这段时间瞒着你做事，是不信你，更是不信我自己，撑着脸皮扮少爷……”

他把全程剖一遍，是在骂自己，更是赔罪。隋和光打断玉霜，问，想没想过把贷款拿在手上。

玉霜道：“股市泡沫太大，呆越久，越可能被闷死的。”

隋和光说：“那你就做戳破泡沫的人。”

“……做空？”

认为东西大有前途，那就买进，涨了再卖，这叫做多；反之，借来证券，高价卖了，跌后再如数买回还债，就叫“做空头”。

隋和光内心暗叹。

他语焉不详点一句，玉霜这样快就能悟透，再给他十年……隋和光忽然希望玉霜活长些。

玉霜沉思不语。

大笔资金加入空头，不是不可行。

但会加速股市崩溃。

十二年前那场股灾，损失最大的是散户，受了报纸宣扬、钱庄诱导，贪心起了，就压不下去。

怀着一点希望就敢孤注一掷的人，可恶，可恨，可怜。

他们或许能过最后一个好年，或许倾家荡产，或许投江终结，“昨日陶朱，今日乞丐”，纸上财富一场空。

不光是散户，十二年前整个国家都陷入灾难清廷拒绝为铁路公司的亏空买单，引发保路运动，从盛况空前，到囊空如洗，都化作王朝覆灭第一声空叹。

玉霜依旧沉思，沉默。

隋和光说：“你是商人。”

是，商人。银行虎视眈眈，年底要竞选商会主席，还要与李崇暗中较劲，全都要钱。

只要有钱。

玉霜可以压制隋靖正，可以主导北方商贸，可以搭上李家的船，可以真正挺直腰站起来。

那群千里之外的人可怜吗？

可怜。

但没有玉霜，也会有其他空头公司插手；哪怕这一次侥幸逃脱，下一次无知的人还是会栽进去。

可怜吗？

人性如此。

只是顺势而为，早送人解脱，早一日清醒。

玉霜视线逐渐化作坚定，坚定到冷漠。

他说：“我不会做空。”

*

人性贪婪。

可如果能活久些，哪怕只多活一天、一秒，那也是很好的。

股市中，时间就是命。许多人并非没意识到危机，只是晚了，哪怕选择卖出股票，也因为交易所停拍无法交割。

要是当年的股灾能晚一天，要是能早一点卖出股票……

他的父亲就能活下来。

隋和光问：“为什么？”

“千金散尽还复来，就当我同李太白一样，发了不现实的疯罢。”

忽而泛起一阵笑，不是讥笑、冷笑、苦笑、似笑非笑。隋和光鲜少笑这般明显，笑得玉霜低头，咬一口茶水。

这三教九流混出来的小子，居然保留最天真最可笑，也是最难得的仁义。

隋和光说：“我在香港的银行还有存款，可以给你，但你要自己抉择：是投进股市，还是应付银行。此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

目的达成，玉霜本来不该追问，可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隋和光只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要是回不来呢？”

“那就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