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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木莘抚上干净的琴键,有些恍神,随即坐上琴凳,弹了首小曲,毫无韵律可言,简直像用身体去撞,听得人心里发闷。

是隋木莘拿到钢琴第一晚自创的曲,说是没有名字

“它叫月光。”隋木莘手指停下,说了一个同演奏风格完全不同的名字。

隋和光很不给面子:“有点俗了。”心里有些酸:不能跟哥哥分享的,跟“故交”就能敞开聊了?

隋木莘却很羞涩又快乐地笑起来,这时又很像隋和光记忆中的样子了。合上琴盖,他主动提出“去房间看看,有我藏的其他东西”。

这是换魂后第一次,隋和光踏入自己房间。

书房没有太大变化,老旧的竹编提盒还在原处。隋木莘看了一会,说这是他以前用过的笔盒,上面劝学诗是大哥刻的,没想到还在……

在他身后,隋和光探向书柜某处,探到钥匙,边取出,边不着痕迹问:“既然想家,为什么不回?”

片刻寂静。

隋木莘背对隋和光,看不见表情,他温声回:“我做了一件错事,拖得越久,越不敢回。”

“既然是错,那就能改。”

隋木莘转开话题:“两年不回,房里有些变化。”视线移到墙上一处,他有些惊奇:“那是佛龛和玉牌?”

是隋老爷从万佛寺求来的。隋和光问:“听说三少爷在南方修佛。”

阴差讲过,玉霜和隋木莘南方相遇,不谈政治、经济、世俗之事,只论宗教、佛理、唯心之论隋和光最厌烦的几样。

隋木莘神情温润,说:“只是出于研究的兴趣。”

“可惜了,乱世兴教,盛世才兴佛学。”隋和光说,“往后,怕是由不得您不信了。

隋木莘并不恼怒。他有一双很温和的眼,澄澈剔透,眼尾略垂,随他客气的一笑,那双眼睛也扬起来。

小顽固。

隋和光是犯了训人的老毛病,止住话头,意兴阑珊告辞。

隋木莘道:“地道换了锁,要用新钥匙,我送您出去吧。”

隋和光神色如常,攥钥匙的手一紧。隋木莘这话是无意,还是……在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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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久便循原路回假山,分别时,隋木莘问:“今天我很高兴,以后还能常见您吗?”

隋和光又想起阴差那句“一见如故”来。

玉霜和隋木莘,一见如故,府内重逢,情愫渐生。

领人回房不说,隋木莘还想把地道的钥匙给姨娘。

隋和光说:“君子相交如水。”

隋木莘说:“我从不是君子。”

隋和光柔声唤:“三少爷,你过来。”

毫无预兆一巴掌。用的力度不大,但羞辱意味很浓。

隋木莘当即愣住。

隋和光声音依旧温柔:“还想再见我吗?”

做事没留余地,是想激隋木莘走。

如今隋靖正风寒虽好,但还在休养,没有玩乐的兴趣,佛寺摔碎玉佛后更是冷落了玉霜。难缠的只是隋翊,但也不妨性命。

隋木莘迟早回去读书,何必把他拽回来。

人情莫测,分寸不好把握,万一隋木莘对玉霜陷更深,他这大哥岂不混账。

隋木莘怔愣片刻,很温和很无奈地笑了。“太轻了,”他指向脖颈,“得往要害来。”

……但现在看,隋木莘对玉霜像是执迷不悟,就很难办了。

隋木莘从衣袖中取出一团手帕,朝前来递给隋和光。“手帕是新买的,您擦一擦手吧。”

僵持片刻,隋和光接下了手帕。

本想扔到隋木莘脸上,触手才发现不对,里面包着硬物。隋和光脸色渐渐变了。

是枪。

很袖珍,女式的。隋和光熟悉枪械,再掂量就发现,轻过头了。

里边没子弹。

南方近年闹革命,学生运动常有,隋木莘能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