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他……”隋木莘接到府里传信时已经确认过多遍,清楚隋和光的状况,但赶回府上,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隋木莘张口又闭,再咂几下干到起皮的唇,终于问出来:“他确实还活着吗?”
负责侍候隋和光的下人说:“医生说活着,但……”
隋木莘:“你直说。”
仆人低头:“但不一定能醒。”
隋木莘脸上称不上悲伤,甚至没什么情绪,他点头:“我记得大哥房里还有张床,帮我收拾出来,以后我住那儿。”
“以后”要后到多久,他没说,仆人也没敢问。
少爷两年没回家了,过年也一样,据说跟联大的人混在一起,学跳大神画符咒呢……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万一他们乱说话,给人气跑了怎么办?
隋木莘回来时跟逃命一样,等到家,朝伺候的仆人问完大哥的情况,进房,默默看几眼,然后就走到房外立着,不动。
仆从知道他有站定冥想的习惯,不去打扰。
谁知一站就是一柱香。
然后他突然醒了,叫人帮忙,沐浴、更衣、熏香,一道道下来,流浪汉眨眼变成贵公子,又是仆人熟悉的光风霁月的三少了。
“告诉老爷了吗?”今夜无眠,仆人凑在一起低语。
“老爷说马上回来,要打断不孝子的腿!”
隋木莘也是个人物,少爷出身,少爷脾气,前几年突然变性,跑南边念书去了。
读什么外国哲学,屁用没有,说话神叨叨的,被他爹勒令回来,立马挨了顿板子。
当晚他就跑回南方去,两年除夕都没回,只寄了信。
隋木莘勤工俭学,用的是自己的钱,隋靖正老了,没力气抓他,就让大哥隋和光留意,能劝就劝,劝不了就打。每次问起,大少爷面不改色,只说“快了”。
想起大少爷,众人又是沉默。
“嗨呀,”有人很感叹,很神秘地说,“四少爷要出息了。”
*
隋和光随管家的目光看去。
他也很诧异。
“是我压在枕头下的佛牌,怎么会掉地上?”
隋翊不见踪影,凭空消失一样,地上只剩一块佛牌,隋和光俯身捡起,牌子上笔锋凌厉,刻了一个“隋”字。
是隋翊自己的佛牌。
管家看过来前,隋和光不动声色盖住字迹。
赌对了。
蜷紧的手心慢慢摊开。
隋翊来得悄无声息,当时他就意识到:房内有地道。
狡兔尚且三窟,这是藏黄金的地方,按老爷子的脾气不该不留后路。
管家没发现不对,状若恭敬耷拉头:“府上报信,三少爷听说大少爷……今夜赶回来了。”
管家说:“三少日夜兼程,受了许多伤。”
隋和光一直平静的表情有了裂隙。
从宁城到南地,消息传过去至少两天,他受伤才多久?一周不到。这样算,隋木莘听到消息该是马上动身,路上不眠不休,才在今晚赶了回来。
“实在是老爷吩咐,奴才无能,太心急,您是贵人,千万别同老奴一般见识……”
管家说了许多讨好话,才去敲下个人的门。隋和光应付他,心里已经飘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他最亲的兄弟,近在咫尺,却不能见。
隋和光心中有的不是怨恨,也不是恼怒,而是疑惑。
为什么要让他变成玉霜?
是上天惩罚他袖手旁观?
如果玉霜受上天眷顾,为什么还被强纳进府?
如果不是惩罚,换魂又是为什么?
第11章 11
隋和光同三弟最后一次见,是在两年前,很不愉快。
木莘要去南方读书,隋和光愿意资助,至于老爷子的想法他不考虑;但木莘不学政经法,要去学所谓“西哲中哲”,他是很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