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却因曾具的几分虚名, 和些不足为道的过往政绩,不慎处处压了虞临一头, 实在叫他羞惭不已。
思及此处,杜畿不禁叹道:“昔汝南陈公初拜上卿,而让贤于李元礼。以此推之, 我亦当寻令君说道,退太守之位以避子至……”
这人又在叽里咕噜什么呢?
虞临起初还耐心听,斟酌着如何回复。
见杜畿越说越离谱, 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冷淡, 说话的欲望也跟着愈发稀薄了。
虞临很快便以实际行动向杜畿证明了一点。
即便是成了闻喜令的顶头上司, 虞子至待他, 仍是一如往昔的直截了当。
他无视那通关于退位让贤的胡说八道,兀自考虑起了一同北上赴任的提议。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杜畿几眼, 客观地做出了评价:“以伯侯之脚程,难以及我。还请放弃此念。”
杜畿顿感哭笑不得。
来时他的确亲眼见过虞临仅凭步行,不疾不徐间便可轻易将或骑马、或乘车的他们远远甩开,甚至人群中还有其风驰电掣、驱除熊罴的传言。
但说到底,虞临再力大无穷,亦是血肉之躯,并非坚不可摧。
既需歇息,也需进食。
虞临必然因他们放慢了脚步,但队列之所以行慢,是因老弱妇孺,又驭慢牛鹿车。
他现仅带二仆,轻装简行,又有轺车快马之力,岂会还追不上虞临呢?
撇开他为河东郡太守一事不提,他心知受虞君武勇庇护,期间所有花销,一概由他负责,绝不会叫虞君就此吃亏。
对于这种结果显而易见的事,虞临并不欲继续争辩。
他言简意赅道:“君若不信,一试便知。”
方才让杜畿驱车赶上,不过是有过一点受其引荐给荀令君的交情、外加已经被喊破了身份,他不好意思做得太明显罢了。
现在……
杜畿浑然不知,虞临已打定主意,立即就要光明正大地地甩开自己这个顶头上司。
见虞临态度依旧冷淡如初,言辞亦如往日简略锋锐,他心下反倒安定许多,便很快不做质疑了。
“虞君言至于此,畿岂敢不信?真当如此,攸关日程,一概听凭虞君安排。”
杜畿莞尔应承,无意间抛出了真正让虞临改变心意的香饵:“况畿不才,年初及冠时,曾以郡功曹之身,谬守郑县令。有关令长职事,虞君凡有存疑,尽可问畿……”
闻言,对“县令”一职的认知、的确只留于书中寥寥数行记载的虞临,心念微动。
忽然便觉得,杜畿的慢,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
于是,虞临安静地受杜畿之邀,登了这轺车,认真聆听着曾从业者的阐述。
原来县令一职包罗万象,不分巨细,拔擢人选时却是良莠不齐。
因而在履行力度方面,始终因人而异,并无具体章程。就连所谓三岁察举,也是充满儿戏。
虞临仔细地梳理着杜畿的话。
主司政务、审理案件、赈济扶贫,劝课农桑,收民造册……最重要的,是每逢秋冬税时,需向郡政府上报各项统计数值。
虞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