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理解,便是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粮交差,再顺利糊弄住在春季出巡各县的郡太守即眼前的杜畿那一整个闻喜县内,便可由他任意施展了。

多是往日在友人中也称得上少言的杜畿在讲述,他极少发问,气氛倒也称得上和谐美好。

直到驽马精力耗尽,于心疼不已车夫的委婉劝说下,不得不寻一地暂作修整为止。

野有蔓草,而零露瀼瀼。

杜畿久违地讲得口干舌燥,现既忙于饮水,又要净面。

忙碌之下,一时间并未察觉虞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头卖力啃食草料的健马好一会,渐渐蹙眉。

车夫同两匹驽马俱都感到一股难以言喻、如被上古凶兽觊觎的可怖惧意。

汗流浃背之余,愈发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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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临则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亲自查看起这两匹马的状态。

见贵人要伸手触碰那汗泥混做一团的脏马鬃,马夫不禁一噤,下意识就要开口劝阻。

虞临却未流露出丝毫嫌恶的神情,在他开口前,已经以敏感的指腹检查好了它们心率。

还是太快了。

虞临的目光仍淡淡落在两匹停止啃草的马上,未察它们双股因此打了个颤:“此驹何时堪再行?”

车夫虽无端紧张,却还是凭经验估算了下,立马回答:“应还需歇上两个时辰。”

竟然要两个时辰?

虞临微微拧眉。

见贵人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车夫已是将头越埋越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身为这股不悦情绪的源头之一,两匹驽马俨然早从那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视线里感应到了什么,又开始低头瑟瑟发抖。

杜畿恰在这时饮足了水,面也擦洗净了,眼下虽仍有明显乌青,神采却因愉悦心境而显得焕发。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想同虞临分享自己先前于集市中买来的干粮胡饼,又觉察此处氛围微妙。

他看向不发一言,眸底却已虺虺其雷的虞临,关切道:“子至可是有话要说?”

虞临的确有话要说。

他侧过身来,飞快端详身高至多七尺、身量瘦削的杜畿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难度。

他颇领杜畿方才言尽详实、为他介绍工作心得的情,又掌握着对方亲口做出的“一切听凭子至做主”承诺。

遂提议起来,神色极为自若:“既马已力竭,不堪重用,不如将其留于此地,由车夫自行驾去?”

杜畿一头雾水:“子至的意思是……”

马暂且弃了,车自是随之变得无用。

那他又当如何?

他驭马尚可,若论脚程,那可无论如何都不比迅如天人的虞临。

正当杜畿犯难时,虞临轻描淡写道:“由我负伯侯去即可。”

无论是他的体力、驭力和耐力,都超出此时的千里驹不知凡几,更远胜这两匹孱弱不堪的驽马。

在背负一吨物资的情况下,虞临尚可在丧尸群中疾步穿梭自如。

现只需背负区区一只杜畿行走这五百余里,当然不在话下。

杜畿缓缓地眨了下眼。

他沉默良久,才艰难抬眼,定定地看向神态俨然的虞临。

子至,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慢吞吞地重复:“由子至……负吾行?”

虞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杜畿同车夫俱都安静了。

虞临耐心等待下,却只见对方神色变化多端。

最终,在他晏然无波的注视下,杜畿终于克制不住,艰难而缓慢地弯下了腰。

杜畿以一臂使劲挡住面孔,肩膀却抑制不住地耸动:显然是忍笑忍不彻底,不慎笑出了眼泪。

“子至一番盛情,畿已心领,实、实不敢当。”

杜畿颠之倒之,笑至气喘。

就如高高在上的姑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