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说,光是隐瞒本应没入官府的宅第、诈代门户之罪,卫固被该被判处赎城旦、且没收田宅。
这一连串罪名若结结实实地扣到他的头顶上,纵使倾家荡产去赎刑,也只是让他死得稍微体面一些罢了!
看着风轻云淡地宣判完罪状和判决、还一本正经地问他是否认罪认罚的虞临,起初还心惊肉跳的卫固,已是径直被气笑了。
认罪?认罚?
虽不知那司隶校尉钟繇是否参与其中,既这不谙世情的天真虞氏子以为将律令倒背如流,就可横行无忌,丝毫不留情面……那他堂堂卫固,岂会再忍这竖子之辱!
卫固自仗身强力壮,又有罪名类似、同样要在这虞临手底下讨不着好的友人范先在旁,面对孑然一身的虞临,显是半点不惧。
他彻底敛了适才的恭敬惶恐之色,于众目睽睽下逼近数步,竟是傲横无礼地俯视起了仍笔直端坐的虞临,嗤笑道:“廷君问我可知罪?”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廷君亦深知其情,要如何罚我?又能如何罚我?”
他出身河东望族卫氏,虽是旁系,然在闻喜一地势力早根深蒂固,早已是叫历任县令都得小心应对的庞然大物,自认丝毫不逊于位于邻县安邑的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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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临并未跟着起身,亦未露出卫固所以为的羞恼、震怒、无措的姿态,也未斥责他这傲慢无礼的失敬举动。
他只静静抬眸,目无微澜地凝视着前恭而后倨的卫固,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分明是示弱之姿,可卫固不知为何,心中却骤然一悸,如坠冰渊。
……虞临能做什么?
卫固从不轻忽这种不详的预感,四下飞快一瞥。
可虞临身无寸铁,腰侧不过悬着那柔软绶带,上坠小巧一印……被规规矩矩地悬于一旁木架上的长剑,应就是他的佩剑了。
屏风敞露,窗棂清晰可见,并无藏兵。
唇锋间确是有备而来,但不似鸿门宴的架势。
卫固心下大定,转而审视起悠然出神的虞临。
纵使真要抵抗,就凭这修长匀亭,却无雄壮虬结之姿的双臂?
莫说是范先了,光凭他一人,就足够将虞氏子制服得无力还手。
定罪较轻、又被虞临同意以缣赎刑的掾属们此刻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范先则跟卫固素同进退,毫不犹豫地挺身附和:“虞廷君所量罪重,我等眇眇之身,如今上官一埤益我,纵心怀冤屈,又有何处可诉?只是我等虽不才,百口莫辩之下,仍存报效主公之心,于闻喜一地,也尚有几分薄望。还望廷君多做思量,莫为一时痛快铸成大错!”
出乎掾属们意料的是,即便是面对公开发难,虞廷君仍未起身同情绪激动的二人对峙。
只微微抬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二人。
莫不是被吓傻了?
此念刚刚掠过众人脑海,便听那锵如鸣玉之音,不疾不徐地入耳道:“既有冤屈,凭据现诉便是。”
是回应范先的铿锵之言,也是个在他们看来再明显不过的台阶。
果然是服软了。
卫固这么认定后,神色难免显出得意,大言不惭地替范先道:“廷君虽有文思逸才,又博闻强记,通晓诸律。然断案之事,需契合”
虞临忽打断了他的话:“范先。”
他问的是发出合理异议的范先。
卫固的话语戛然而止,然吸吐气声愈发粗重,显是怒极了。
范先不防虞临当真问询细节,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他先看了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的卫固一眼,又看神光清扬、耐心等他回复的虞临。
支支吾吾下,显然是给不出能说服虞临的解释的。
面对这愈发剑拔弩张的一幕,众掾属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
虞临面容始终平静如水,在飞快分析了范先的话后,他做出准确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