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霭勾起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睡鸦为长史当差当得太好,犯了殿下的忌讳,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白青崖抓着栏杆的手收紧了:“他……殿下杀了他?”

“罪不至此。”

人没死就好。白青崖松了口气,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问起睡鸦并非突发奇想,只是今日种种,叫他深觉手下无可用之人。沈三钱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总得自己查过了才放心,只是他身在王府,一举一动都受人掣肘,实在不知该从何下手,这时候他便念起睡鸦的好了。

当时虽疑心睡鸦居心不良,到底有把柄在自个儿手上,用起来放心些。且睡鸦不似檀霭面冷心硬,更好说话些。

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很有些尴尬。

此时长廊那头疾步走来一名侍女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看见檀霭后双眼一亮:“檀大人叫奴婢好找,长公主寻您有话要问,此刻正在正殿等着呢。”

檀霭眉尖微蹙:“何事?”

侍女笑道:“这奴婢哪里知道呢,檀大人快随奴婢来罢。”

檀霭转向白青崖道:“长史不能无人保护,请移尊步,与属下同去罢。”

那侍女为难道:“这……长公主只请了檀大人一位啊。”

正好白青崖也懒怠动,便道:“这里是皇庄,有那么多侍卫戍守,不远处便是人群,我在此处赏赏景,能有什么事?你别操闲心了,快去罢,叫长公主久等,岂不无礼?”

檀霭四下望了望,见石亭都已掌灯,各处都亮堂堂的,不时有下人捧着托盘匆匆往来,并无任何异样。

白青崖又催促道:“快走啊。”

“好罢,”檀霭收回目光,沉声道,“那请长史不要胡乱走动,在此处等属下回来。”

白青崖有些不高兴他将自己当犯人看着,但还是答道:“知道了。”

*

檀霭走后,白青崖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很快便烦了,将檀霭的嘱托抛到脑后,在长廊里乱转。

狭长甬道蜿蜒曲折,粼粼波光与灯光交织着,晃得人眼晕,白青崖七拐八拐地胡走一通,竟辨不明方位了。

他谨记着不能惊扰女客,也不敢高声叫嚷,艰难地循着记忆往回走,在经过拐角时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临水而立。

白青崖忙走上前去:“冒昧打扰,这位……”

那人循声回首,半边脸暴露在摇晃的烛光下,一阵如兰似麝的香气随风拂来这香气来得古怪,虽并不难闻,却霎时令人脑子“嗡”的一响,话音随之消弭在唇齿间,只能为湖边人的风姿所慑。

淡淡的远山黛晕至鬓边,纤长的眼睫下是清寒的眼,琼鼻挺立,唇色浅浅,乌发白衣,身姿高挑,宛如仕女图中走出的玉人。微风拂过,花枝摇动,立在水波边的美人好似要乘风归去。

怪异的是,那女子分明清冷如月宫仙子,本应使人心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但白青崖看去,却是眼前一花,心中涌起强烈的爱慕占有欲望仿佛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得到她!得到她,高官厚禄、无上权柄、甚至是娇妻美妾都唾手可得……

白青崖浑然忘了原先要说的话,目露狂热之色。

那女子见来人容貌虽秀美风流,举止却十分怪异,呆呆地盯着自己不言不语,不但未见惧色,反而转过身上下将他一扫,淡声问道:“阁下何人?”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如昆山玉碎,一下子将白青崖从那种诡异的幻想中拉了出来。他浑然不知自己可能着了道,只觉眼前的佳人恰似比着他的心缝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样合乎他的心意。

眼下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他慌忙面红耳赤地退后半步,深深一揖:“在下无礼,在此间迷了路走不出去,原想寻个人问上一问,不料惊扰了小姐,万请见谅。”

许是觉得他头都不敢抬的样子有趣,那小姐展颜一笑:“你这样低着头不看我,我怎么给你指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