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此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人声:

“阿牛,你在家吗?”

阿牛愣了一愣,旋即惊慌地后退到离门最远的地方:

“阿香,你来做什么?”

阿香的声音又暖又亮,像冬天里的太阳:

“阿牛你这个大笨蛋,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一个人偷偷扛下了?”

阿牛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阿香,你走吧。反正你已经要去南方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阿香被他说得一愣,旋即大怒:“大笨蛋,等你出来,我一定要狠狠打你一顿!”

阿牛以为她要冲进来打他,连忙高声道:

“阿香,你别进来!”

他颤颤地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瘟。

把真相说出来,阿香应该就会自动离他远远的吧?

“我……染上了瘟。你快走吧,离得太近,你也会染上的!”

外头顿时安静了下来。

阿牛疑心阿香已经走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她清脆的声音,衹是这一次,没有了怒气。

“阿牛,你别怕。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阿牛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们?”

“我呀,还有我爹娘,还有墩子,狗蛋,老黄叔,小珍姐,大家都知道啦!”

巨大的惶恐顿时将他层层包围起来:

“你们……都知道了……是要来烧死我吗?”

阿香又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骂了他:

“阿牛你是不是傻!”

阿牛委屈地低下头。

“阿牛,你还记得那个在你那吃过一碗荠菜三鲜翡翠元宝馄饨的黄衣服的娘子吗?她说她叫春花,她相公正在北边的邻城驱瘟呢,大约十四天后就能到咱们这儿了。十四天,阿牛,你衹要撑过十四天,就会有驱瘟的法子了,你一定要坚强哦!”

“我们全镇都商量好了。你乖乖待在屋里别出来,老黄叔每天给你熬驱瘟的药汤。狗蛋会下厨,给你做三餐,小珍姐身手好,她能爬到烟囱上,把饭菜和药汤给你吊下去,不会被瘟缠上。还有墩子和我,每天都会过来陪你说说话,聊聊天。我可以每天给你唱一首歌,你要是喜欢,就跟我一起唱呀。”

阿牛听完,彻底呆住了。

半晌,他嗫嚅道:

“我……没听错吗?你们真的不打算烧死我吗?”

阿香隔着门扇,像小时候一样温柔又耐心地对他说:

“我们大伙儿,都等着你出来,再吃你做的馄饨呢。”

阿牛恍惚了一阵,倏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再看那瘟。

瘟冷冷地趴在他肩膀上,不再说话了,仿佛比之前缩小了一圈。

“就算不烧死我,你们也应该离我远远的才对啊。”

毕竟很多年前,阿牛的阿爹和阿娘就是这样死去的。阿爹阿娘把自己关在屋里,哭着让老黄叔把幼小的阿牛带开,离他们远远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阿香沉默了一阵,轻轻地说:

“因为在咱们小春浦,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阿牛果然吃上了温热的饭菜,喝到了药汤,昏沉的头颅清醒了许多。

第二天,除了吃食和药汤,小珍姐还从烟囱里给他坠下来两个小泥人,一看就是镇子里的泥人张大叔捏的,一个是小时候的他,一个是小时候的阿香,栩栩如生。

第三天,吃食里多了芝麻烧饼和糖炒栗子,一尝就是烧饼铺陈大妈的手艺。

第七天,阿花领着学塾的孩童们过来一起给他唱歌,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唱的山歌。

到了第十三天,镇里索性在阿牛的院子外面开了一场皮影戏,隔着窗纸,阿牛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边看皮影,一边对旁边的瘟说:

“你也看得懂皮影吗?”

瘟瑟缩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