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2)

梁唯诚不信谁会对他无目的的好。

他的拒绝,恭敬,漂亮。

“我对许蔓蔓同志只有革命战友,思想战役上的战友情谊,没有非分之想。”

“嗯,我知道。我夫人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你和蔓蔓彼此之间不合适,做夫妻讲求的是缘分。上海的事,考虑考虑,好的吧?”

梁唯诚没吭声。

夕照拉长两人的身影,风微微发烫。

村子里都是这种土路,干燥路面风一来扬尘扬得厉害,能把好好一个青年吹出个尘满面,鬓如霜。

夏教授看他几眼,扇扇灰,笑着启口:“你还年轻,你们都还年轻,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啊。”

一样的话,他也对许蔓蔓说过。

是妻子随薛鼐教授回京前交代的重大任务。

万一走错一步,小姑娘家家名声面孔是要毁尽的。

作为小姨夫,他看着许蔓蔓一点点从带胎毛的娃娃长成大姑娘,算半个爹。妻子的原话实在尖锐,他美化过,太具揭露性的话还是叫小姑娘有了情绪。

溜溜利利的嘴突然变成吊子轮子②。

“小姨、小姨说什么呢!什么是插足搞破坏?”

“我也是要面孔要体统的!那样不作兴的事体我才不做!”

“陈顺结婚了我知道,小姨她不能这样想我!”

一生气,眼泪直下。

好几天才哄好。

夏蝉滋哇滋哇地叫,到傍晚更是声嘶力竭。

想当年,妻子头回见面没相中他,得知结果,一连好几天,哭成个古今大情种。父母看他老房子起猛火,二十有七才情窦初开,只好请薛老师给他保媒,怕他真把自己哭死了。

幸好,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现在的年轻人,比他年轻时有出息。

“人和蝉不一样,求偶不是头件大事。你的史学非常扎实,功底深厚,要是愿意喊我一声老师,我非常乐意。”

分别时,夏教授对梁唯诚笑。

笑容斯文,儒雅。

许多年后,梁唯诚想起这一幕,才明白了自己决定去上海的真实意图。

――夏教授夕照下微笑的脸容,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像杜校长。

唯一给过他师长宽爱的杜校长对他说过,人要进步不可能不犯错误,历史也是一样的,喜欢历史,要有正确的历史观,允许历史犯错。

他不喜欢历史。

他的历史全是屈辱、羞耻、痛苦。

是不可观,不可卒读的卑鄙和无耻。

天色暗下,夏蝉越叫越猛。

蝉声把七月叫了来。

七月一到,生产队所有红薯地里的红薯都要翻秧,把须根通通拉出来,避免养分流失,到秋收红薯才结得大。

到中旬,村里办喜事。

一有红白大事,几乎是全村出动。作为村长,陈父嘬着烟袋锅,最愿意参与到大家长身份可以充分发挥的场面里。

听着村民们“村长”“村长”地尊称他。

小年轻把结婚场面弄得煞是壮观,一代有一代的时兴。大老远看结婚队伍过来,前面一起群吹吹打打,乡里乡亲但凡有的乐器对队伍里都能瞧见。

二胡、唢呐、小号,黄家迎接队伍还有长笛,热热烈烈奏响革命歌曲。

从“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到“战斗在农村心向党”,队伍最里还有挂牌的,别小看挂牌,牌子越多,说明新郎新娘人缘越好。

挂的牌子大多是镜框,也有铁牌。后面跟着一双大红花新人,一人一副墨镜,穿得鲜亮。亲友帮忙提花色馍,放炮仗。

红炮仗纸屑满天飞,鼓乐喧天。

这天,也是穗子再见宝路的大日子,他把自己狠狠修饰一番。

脱掉人民邮递员制服,猛一打扮,还不如不打扮。

穗子却挺满意。

好久没见宝路,难得能见一面,先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