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眧收了手,盯着怜清,直到那个瘦削挺立的背影消匿在茫茫人群中,才惴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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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四面环海,怜清御剑一日,赶到时已是黑夜。岛上烟波缭绕空无一人,怜清自蓬莱上空就看见了岛心的巍峨宫殿,落地便直奔而去。

殿中有一蓝衣玉冠的公子,安坐于书案前,气质斐然,容貌俊逸,似乎是知晓怜清会来,在此等候了多时。

怜清见他第一眼,只觉这人面貌虽然陌生,可两相对视一番,却有种跨越表象,渺茫难言的熟悉之感。

“在下怜清,求见童天道长。”

“我便是童天。”那蓝衣公子见怜清脸上掠过一丝惊愕的神情,笑了笑,“可是上玄门掌门霖宣嫡传弟子怜清?”

“正是晚辈。”怜清原只是抬手作揖,现下弯腰行了个礼,“恕晚辈眼拙,多有冒犯。”

童天抬手,示意无碍:“霖宣先前同我说过,你或会来找我寻往生镜一用。可往生镜早在数万年前便被我赠予了东海水神玄凌帝君,如今正当他大婚,宴请三界,来者不拒。你若要非取不可,便拿我这腰牌,去东海龙宫的印水台,将它交与守门人,往生镜自会送到你手中。”言毕将手中腰牌朝怜清一掷,只道:“下水去吧。蓬莱东去三千里,便是真龙栖身处。这腰牌会护你在水下无恙。”

怜清行了谢礼,不多说,安静离去。

出殿,下了殿前长阶,怜清在岛上无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拿出铜镜,轻声唤着:“……玄眧。”

那边窸窣响动一刹,很快便有人声,带着些许兴奋:“哥哥?”

怜清点了点头,意识到玄眧看不见,又低低“嗯”了一声,应完便有些滞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那头的玄眧不是个闷葫芦,急问着:“可到蓬莱了?见到童天了么?有没有拿到往生镜?他可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怜清被这兜头的一堆问题弄得不知先回答哪一个,斗争了少许时候,说:“一切顺利。”又道:“你呢?你可到家了?”

“到了。”

“可见到你大哥了?还有娘亲?”

那边旋即陷入了沉默,未几,玄眧支吾道:“府中杂事太多,我一回来便忙着处理,尚未见到大哥。”

怜清唔了一声,又不说话。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话说,却又都不想道别,便这样分隔两地拿着镜子僵持着。

“你……可还在生气?”

“什么?”

“今日我突然离开,你可还气?”

怜清心里原是有些憋闷的,玄眧这么一问,什么都好了。对着镜子摇头,又想到玄眧看不着,抿唇道:“不气了。”不知怎的,兀地想起小时候师兄们每次把他逗气,他再怎么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要随便谁来哄两句,就都给台阶下,故而十六哥总说:“我们家小十七是全天下最好哄的孩子。”

玄眧又问:“当真?”

“当真。”

“意思就是你白天真的气过?”

“……”

“哥哥?”

“……”

玄眧还想逗他,殿外却有人敲门:“殿下,婚服送到了……”

神思一慌,他也不知怜清听见没有,只匆促道:“先不说了,哥哥。”遂收起镜子,怔忡半刻,缓缓叹了口气。

天尊赐婚,大婚前玄凌却无故失踪,这桩婚事本就是东海主动向天界讨的,那边为了示好,也给足东海面子,将虽无实权但身世显赫的瑶灵嫁了过来。如今玄凌临到头了闹逃婚,又不知他这般到底是何缘由。若将实情公之于众,不管骊龙一族态度如何,外界来看,这明晃晃的行径摆明是挑衅天界,顺便打瑶灵亲族的脸。大哥犯的事,做弟弟的尚且能视为分内,后果却不该让整个族群跟着他们一起承担。

无论如何,得先把婚礼糊弄过去。

以往在烟寒宫门口耍泼皮,一本正经的假玄凌他扮得,如今东海迎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