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长舒掀起眼皮,“他同你说,那是我的心魔?”

容苍一怔,思索过后改口道:“他没直说是你的心魔。当年我问,他只说那障气里藏了魔,是心魔。我便问二叔那是谁的心魔,他只笑笑,就不说了。我那时便以为,那是你的心魔。若不是你的,又为何总是苦苦前来纠缠于你呢?”

长舒低低斜视着脚下地砖,沉默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那是不是我的心魔。”

“长舒……”

“你其实一早就察觉了。”长舒一脸清平如水,“在你我二人……神交之时。”

容苍没有反驳。他在卧玉泉用以魂养魂之法进入长舒体内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长舒魂魄有损,且损得不是一星半点。按常理来说,神魔也好,凡人也罢,但凡魂魄残缺到了长舒这个地步,早该神形俱灭,毫无生机可言。可不知长舒体内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愣是把那些零星的残魂碎片牢牢聚合在一起,撑着这个半死之身的病秧子苟活一条性命。

若不是在泉中及时发现这一点,容苍当时就会吞了长舒的魂魄。

他从两千年前开始就想吃了长舒的魂魄。

淮水之畔野生野长的龙妖,自睁眼起便孑然一身。无宗无族,皇天作父后土为母,别的本事没有,在弱肉强食这条道上混得个一流。

野妖有野妖的活法,他没有和那些自幼被长舒好生养在烟寒宫的小幻妖们一样好的运气,能被人嘘寒问暖地照顾着长大,被人循循善诱地教导是非对错,被人保护和善待着,能自由自在地去追求这个世间除了生存以外的其他事情。他的运气在活了四万多年后才姗姗来迟。

没有长舒的前四万多年里,他每天在淮水之畔醒来只思考两个问题,怎么才能不被别的妖怪吃掉和怎么才能吃掉别的妖怪。

那四万多年,他学会的,只有不择手段。

从踏进赤霜殿的第一步起,他看见长舒第一眼就知道,不远处榻上那只假寐的大妖,是他遇到的最好的猎物。

他想吃了长舒的魂魄,从来没有一只妖的味道能让他产生那么强的欲望。

吃了这一只,消化完对方的修为,他往后想去何处捕杀觅食,都随心所欲。

于是他从未如此耐心地进行过这样一场猎杀。甚至为了这份盘中餐去蓬莱学两千年的艺。当然学成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让长决在某个冬至能放心地将长舒全全交给他照顾。等长舒在卧玉泉中毫无防备和反击之力的时候,就是他吃掉长舒的最好时机。届时连脱身都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山中魔气太重,他保护不力,让长舒身陷囹圄,等长决赶到的时候,只会发现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长舒和伤得奄奄一息的自己。

原本此次冬至在卧玉泉就是那个最好的时机。

他上一刻还在窃喜时机来得那么快,下一刻就发现自己垂涎已久的食物原来早就被人啃得七零八落,只剩一些残片了。

他等了两千多年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他对长舒是有些喜欢的,毕竟五万年来这是第一个待他如此赤诚的人,可这喜欢暂时还没有盖过想要把长舒吞食的欲望。

“在想什么?”

容苍思绪尚未回笼,被长舒泠然一问给拉了回来。

“没什么。”他收起眼底晦暗神色,接着之前的对话说道,“我是在卧玉泉中发现了……可长舒既然猜到我知道了,也不向我解释,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地逼你开口呢……”

“……我不是故意不说。”长舒见容苍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说越往下低,知晓他又在心里瞎想,觉得受了轻视,便耐心解释道,“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如何告诉你?”

四两拨千斤地,容苍便明白长舒这是什么意思。

他曾记得长舒说过,记忆是人魂魄的一部分,想来记忆若是有所残缺,三魂七魄也是不全的。长舒如今神魂残损成这个模样,是不是有人为了打乱或磨灭他的记忆才将他伤害至此也未可知。

“二叔呢?”容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