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身后的侍从,竟然升起一丝惶恐,生怕将眼前这幅难得一见的幻景打碎。

仿佛又回到了二人那次在桃树下相遇的那次,那时慵懒天真,一袭湖绿宫装安然酣睡,自己分明知道那个惶惑的小宫人在说谎,却不觉得厌恶,反而感到有趣,期待着下一次的会见。

可容修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作祟,明明这个年轻人眼前应该是花团锦簇,即便不适合污浊的官场,也能靠老师和殷实的家底过上妻子成群的神仙日子,可自己太嫉妒了,任由那鲜为人知的阴暗心理将和玉严严实实地裹住,一起沉沦在深渊底部。

即使和玉依旧被蒙在鼓里,短短的三个月,眼看着原本纯洁的魂灵投入自己的污秽的怀抱中,即使外表一如既往地鲜妍,可内里早已在自己的怀里腐化。

看着他伸手抓住金色锁链,看着他张口服下催命毒药,闻着他染上标记的独有味道。

他用自己冰冷的单手,热切地抚上那沉静的睡颜。

既然这次你不跑,那就永远留下来吧……

“怎么没走?”和玉睡得并不安稳,那凉意刚一靠近自己时,他便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抽离,随即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

和玉顿时慌了神,容修果然知道。

“蚍蜉撼树,逃有何用?我的命早已是容君的了。”他抬头望进容修冰冷的双眸,仿佛眼里只有容修一人再无他物。可能没人能拒绝这样热切的视线,即使冷淡如容修,在正确的时间地点 ,也愿意忽略和玉空洞的内心,选择相信这有如小动物信赖主人的纯净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转身里屋走去:“随本宫来吧。”

落座于榻下,容修不再去看身后的那个身影,而是摆开画具,悉心地准备起笔墨来。 望着眼前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把自己忘记的容修,和玉局促地跪坐于容修正对面,广袖遮蔽下一双手不住绞弄着。

“来替本宫磨墨……”容修好像记起了眼前还有一人,“同你上回送的一样,是油烟墨呢。”

提起初次正式拜见容修的场景,和玉想到了那堆美人春睡图,耳尖微微泛红,轻轻应了声膝行至容修身侧,手执墨块在砚上耐心磨了起来。

而容修取出朱砂群青等珍贵颜料,无心摆弄着,“画技也许生疏了不少,今日我俩便以丹青探讨一二……”

和玉手中动作不变,恭维道:“我也只略懂一二,在容君面前只能算作班门弄斧……”

话锋一转,容修转头向和玉问道:“今日让你如愿见到故人,你倒乖觉,没有听那莽夫相劝自讨苦吃。”和玉庆幸自己没有被呓语影响,而是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个暂时讨喜的玩物罢了。

待主人厌弃后,自己才有逃离的可能。

“本宫可以收取报酬了么?”

和玉研墨的动作一顿,暗道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朝容修垂首低语:“和玉谢过容君仁慈,但凭容君吩咐。”

“将衣物脱了……”容修执起一只湖笔,吩咐和玉。和玉不知容修意思,扫过寂静的书房,一时没有动作。可他瞥向容君那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对那对寒星一般的眸子对上,顿时明白容修没有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