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因为南星的离去而被迫撕裂,像是地震中消失的房屋与墙体,它们曾那样鲜明地存在过,以至于零星闪现的残垣断壁都能在顷刻间将人吞噬。
而我,也感同身受地悲伤起来,心里同样也缺失了一块。
她短暂地停顿后再度开口道:“我才发现我的人生是因为星星才能够充满色彩。她成年后,买的第一本书、第一件衣服、第一支钢笔,都是为我准备的,用她兼职画画赚到的钱。而我,除了坐在这里、说一些空洞的话、折一些她永远看不到的手工,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许枝的情况,的确足够特殊。她没有家人,没有能联系到的朋友和同事,那些常规的药物和治疗方式她早已尝试过。
她思恋南星就像是动物需要氧气的本能,我必须为她设想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没有南星却可以延续她生命的方式。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在为南星‘做些什么’了,你有感受到吗?”
“什么意思?”
她茫然的眼神像是初春清晨的雾气般将我笼罩,而我就在这股潮湿中缓缓开口道:“斯坦福大学的脑科学教授大卫·伊格曼曾在他的书中写道,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我艰难地将字句推出嘴边,谈论死亡从来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第一次,当逝者心跳停止、呼吸消逝,被生理学宣告死亡;第二次,当人们参加逝者的葬礼,被社会宣告死亡”
“第三次,当这个世界上再没人记得她,整个宇宙都将不再与她相关。”她语音哽咽地接过我的话,“除了我,除了你,还有谁会记得星星呢。”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呢?没有谈论起往事的时候,你是否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仍然怀念她的人呢?”
“当然这么久以来,我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你看,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起谈心,你才知道原来我也在怀念南星姐姐。”我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吸引着她目光的追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除了你、除了我,一定还会有人记得她。”我向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南星姐姐是一个那样善良而美好的人,是吗?”
“是啊。”回忆的群星从意识里闪过,记忆的交叠处一些朦朦胧胧的故事若隐若现,“可是,我该怎么······?”
“当我们谈论她、回忆她,她就会一直在我们的身边。或许这无法像包装精美的礼物一样适时出现,但也许,它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当我们与人们说起她、怀念她,南星姐姐又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呢?”我停顿,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就像只要我们在路上,无论如何都能看到风景,是吗?”
“当我们说起她、谈论她、她就会一直在我们的身边······”
她的喃喃自语像堤坝下停滞的泥沙,在不断冲刷的水流中翻滚又落下,我不知道有多少泥沙最终混入了长江黄河,也不知道她此刻正以何种方式进行理解但我相信,一定、一定会有一些东西沉淀在岁月的河流中,等待人们的拾取。
“但与陌生的人谈论她,我会需要从最开始的孤儿院说起,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不想让人们带着偏见的面具去谈论那些事,也不想让人们觉得星星是被人遗弃的······”
“当然。”我耐心地接过她的话,“我们可以从熟悉的人开始,比如你交谈过的陈主任,或者,你说过的,星星让你的文字充满感情和色彩,有没有想过把她的故事写下来?只是写下来,不需要给任何人看。”
“我”一谈起写作,她开始变得不安,手指抓住衣角拧作一团地抽动,“我已经太久没有动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写、我描绘不出来星星万分之一的光芒······”
“但不管你写下什么,南星姐姐都会喜欢的,她都会想要看的,是吗?”
“当然,从我小时候,她就是我的第一位读者了。”她坚定地回答道,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让一切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