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仍温和地笼罩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扫动着,似乎不愿意放过任何相似的细节。“说起来,你也算是星星带大的孩子。”
“是的。但是,南星姐姐······她······怎么会?·······为什么?”二零零八年母亲去世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我也不是没有想起过南星姐姐,只是,我想也许她大学毕业后搬家了,或者去了外地工作呢?我从来没有设想过······
“癌症。”她轻轻地说,像是耳语,但那一刹那心脏处的猛然牵扯仍然被我捕捉到,于是我抱她更紧,她语音哽塞,接着说道,“胰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零八年九月份发现的,十二月份就走了。”
记忆的拼图一块块完整,我呆立在原地,泪水如洪水猛兽般冲破了今晚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忍不住放声嚎啕起来,为南星、为我母亲、为许枝,也为我自己······
她带着我在小小的单人床上躺下,一只只纸鹤变成了万千星光围绕在我们身边。衣架上、窗台上,甚至是屋顶的风扇上,都悬挂着一只只纯白无瑕的纸鹤。我闭上眼,张开双手向空中探索,只凭触觉去感受,那轻盈的、飞逝的、无边的意象······在无数个指尖触碰的瞬间,我的身躯似乎也变得很轻、很轻,她温热的气息像云朵一样将我包围,带我向回忆的深处游去。
“零四年的时候,星星考上了大学,可以从福利院搬出来了;我也刚进社会不久,什么都不懂,连水费电费在哪里交都不知道。那阵子多亏了你爸爸妈妈,帮我们砍价、选材料、踩着自行车帮我们把一件件家具从城东运了回来。”
“星星上大学之后,我的新书要出版,忙着校对打样,总是很晚才回家。哪怕她总会留着一盏台灯等我,但我们能交流的时间总是太少太少了······后来,我回忆起那段时间,想起她放假的时候被你妈妈拉去家里吃晚餐、出去玩,想着那几年她也是开心的、没那么孤单,也很感谢你母亲对星星的照顾,总是喊她去你们家······”
她的下巴落在我的头顶,但我仍能从她声线的颤抖和手指的抽搐中,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我以为忙过那阵子就会好一些,可能那时候还年轻吧,总以为还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挥霍,那些说好的承诺都可以等到未来‘没那么忙’的时候再兑现。可是啊,她一直、一直都在等我,直到她知道,我们再也没有时间了······”
她抽泣起来,我便学着她的样子,轻柔地拍在她的后背,滚烫的泪水铺满我们二人的间隙。也是那时候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麻烦南星姐姐来照顾我而不是将我送到爷爷奶奶家里、为什么带我出去玩之前总要我下楼问问南星姐姐要不要一起。
回忆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我年轻的母亲的往事,我迟钝地发现,不同视角下的母亲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来。我眼里的母亲,总是疲惫的、勤劳的、孤独的,但在许枝的故事里,她是善良的、细腻的、温柔的。
或许,南星也是一样?
我尝试着描述我与南星姐姐相处的细节,她永远是乐观的、耐心的、体贴的。她会陪我在放学的下午一起趴在阳台上,寻找我母亲回家的身影;她吃饭的时候总是只吃一点点,便再也吃不下了;她明知道我向她学习画画只是三分钟热度,但还是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一遍又一遍······
“是啊,星星就是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她接过我的话头,给我讲起她们一起在孤儿院的故事。于是她细碎的声音就落在我的头顶,飘向我的眼睛,在我身体的深处隐隐共鸣。我贴在她起伏的胸口,那块脆弱而敏感的肌肉就靠在我的耳边,咚咚地颤抖着。她的回忆、切切细语像是一种吟唱,徘徊在四周,将我的心灵都涤荡清澈。
我贴在她的身体聆听我母亲的过去,她透过我的眼睛寻找南星的影子。
当我们注视着彼此时,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里晃荡起来,像水波一样一圈圈地化开,最终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