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亭闻言稍怔,随即敞然笑道;“我却不觉得费心,凉州虽苦寒,然百姓却是质朴纯善,同他们在一处这些年,反倒叫我身心悦畅。”

舒芙亦随着皇后的视线去看这位赫赫有名的凉州都督秦玉亭,只见女子一身素裳,身量矫健,四肢修韧,立身起来向皇后复礼时,便有如朗月撞怀,潇洒而倜傥,比她从前脑中构想的女将形象更为鲜明动人。

她恍然想起十二岁以前,家中还聘有西席给姊妹几个授课时,说起立朝的几位名将,其中便有这位秦玉亭将军在列。

传说这位秦将军原先是洺州一军户人家中的童养媳,少时常为夫婿与舅姑迫虐。

前朝义泰十四年末,陛下与孙皇后的大军开至洺州附近。那时李氏军队早有仁德之名广播四野,秦玉亭悉闻大军来此,心中便生有了投诚之意。

她一面在夫家周全,一面悄悄向孙皇后身边人递去投诚书。待时机一成熟,她纵火烧了夫婿全家以及洺州官邸,又趁城中一片混乱之际,潜入刺史私宅盗走令牌,亲自打开城门迎孙皇后入内。

自此,她便随帝后南征北讨,立下不世功勋。

立朝以后分封诸臣,她赫然在列,以女子身袭荣国侯爵位,同时领凉州都督一衔。

初时听完这个故事,舒茵与她咬耳朵,道这位秦将军未免过于心狠手辣,分明已有孕在身,却纵火烧死了自己的夫婿,致使秦谧姑娘出生起就没了阿耶。

虽然明知秦谧常年居于凉州,同她们也未曾会过面,但对方毕竟只稍长她们几岁,总叫舒茵有些共情。

舒芙那时就有些不以为然。

她总觉得,有了这样一个阿娘,有没有阿耶又有什么要紧的。

今日一见秦将军真容,更加坚定了她的看法,也更为期待李杪说过要领她去和秦谧见面的事。

观音燕(三)

观音燕(三)

秦玉亭与皇后小作寒暄,这才将话题又牵到今日正题上。

“殿下早年嘱托我于新政一事多予些见地,可我一介粗人,未曾读过什么书,只晓得自己日子好过起来是缘由投身了行伍,因而只在凉州那边取缔了从前只兴男子投军的旧习,其余的也一概不知了,反倒是元娘……”

说起独女秦谧,秦玉亭语中多了几分柔和:“元娘小时读过一些书,略识得几个字。她一十四岁那年,便央着我允她独身外出游历了一回。她花了一年半时间去暗访了凉州以外的各要镇,回来后就同我说,原来凉州才是另类,其余诸地莫说允许女子投军,便是到了如今也并未取缔军妓制度……”

秦玉亭继续道:“她觉得,若要推行新政,又怎可单单着眼于贵族女子,而略过处在底层水深火热中的女子,所以数月前我递给殿下您的奏疏便是由元娘捉刀,将这些事尽数写在上头了。”

“这事恐怕难办。”秦玉亭话音甫落,皇后尚未回话,就有另一锦衣妇人接口。

众人一时都向她看去,舒芙也朝那边顾了一眼,见对方穿一身暗褚色锦袍,袍角滚了大圈蹙金楼子的花朵纹样,坐姿比秦玉亭还要放旷一些,应当是宿国公夫人。

宿国公在归于陛下麾下以前,曾是山东一带有名的草寇,娶的夫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出身,未发迹前做的是酒馆的账房,因而即使到了如今,也仍有一股市井的侠气在身上。

她道:“我从前在山东老家给人家算账的时候,曾与一个暗娼的妓子住在同条巷子里头,算有一些交情。先帝即位以后,给我们当家先封了个济州总管的官,他想摆摆他那个官老爷的阔,便又拉着我回了趟老家。

“我就是那时才晓得她过的什么苦难日子,年轻时有几个恩客常顾倒还好些,到了我回去那时,她早没了年轻时的颜色,却还依附着那开暗娼的老鸨过活。老鸨恨她只出不进,便动辄指摘打骂,就盼着她自个儿早日脱离出去。

“我一怒之下便同当地的州官说了这事,那州官卖我个面子,便令兵差将那暗娼一锅端了。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