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刽子手都会对那些和“家庭”沾边的词汇嗤之以鼻。
他们的行当注定了踽踽独行,一旦手上沾的鲜血多了,就不能够安心入睡,不是由于愧疚,而是因为树敌多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的子弹就会穿透你的胸口。
所以,晚上甚至就连平躺入睡也无法做到,毕竟那样容易坠入梦乡,在睡梦中也许就会无知无觉地死去。
你必须每时每刻提起一根弦。
而一旦开始有了锚点,身体和心灵安定下来,就离死亡不远了。
就像缺水者死于溺水,缺爱者死于爱。
周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何青鸿外出一趟,解决了两个任务目标,顺道确认了周辽的死亡消息,他把资料拿了回来,但死者的照片一眼看上去,可能对家属来说难以接受,直面悲伤带来的情绪压力很可能冲垮清瘦的身躯。
所以,何青鸿还没有想好怎么向辛禾雪说明。
好在,事情至少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
毕竟辛禾雪是男性,即使男性伴侣死亡了,也至少不会面临孤儿寡母的困境。
“我先送明珠回家。”
就在何青鸿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辛禾雪先出了声,“麻烦你帮我带鱼缸回来了,可以再托你安置一下吗?回头我会将钱结清给你的。”
一把黄铜钥匙,放进了何青鸿的手心里。
辛禾雪在居安楼下和他短暂告别,“先谢谢了。”
何青鸿定定地盯着手中的物什。
………
明珠邀请辛禾雪到家里做客。
她家的方向对比居安楼比较远。
沿路墙角阴暗潮湿,青苔蔓延,污水横穿窄巷,蛛网般的电线上甚至能看到衣架,挂着滴着水的廉价内衣裤。
哪怕是在城寨,生活环境也能分出几等,明珠家所处的区域绝对算得上差的那一档。
明珠家就在二楼。
掉漆的朱红门打开之后,辛禾雪先踢到了门口玄关处的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板上。垃圾袋在墙角堆成堆,苍蝇扑在上面,食物残渣和打包盒从没打结的袋中溢出来。
明珠抿住唇,推着辛禾雪到她和妈妈的那间房里,“老师,我收拾一下,很快就过来,你要坐好等我哦。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她嗒嗒的脚步声远离了卧室。
辛禾雪打量这间房,和外面比起来相当整洁干净,梳妆镜前贴着许多大头照,边角泛黄的相册摊开在桌面上。
他的指腹落在相纸上,翻过了一页。
明珠的妈妈年轻时是一个相当高挑俏丽的女人,戴着蛤.蟆镜,笑容明媚,衣着是属于那个时候的潮流时尚风格。
身边大约是同事或者是朋友,衣装风格相近,彼此眼笑眉舒的模样。
和后面瘦得两颊凹陷下去的女人判若两人了,年轻时周围的朋友也不再出现在合照上。
明珠回到房中,端来一杯温热的水,“老师,喝水。”
“谢谢明珠。”
他接过水,在椅子上坐下来。
明珠去拉开自己小书包的拉链,她把一幅画送到辛禾雪手上,“这是我送给老师的礼物。”
是明珠一开始就在画的图画。
大树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
“这个是辛老师,这个是我。”明珠想要拥抱,所以张开手抱住了辛禾雪的腰,藏了藏脑袋,“……辛老师像安妮老师一样呢。很温柔,我都喜欢。”
辛禾雪摸了摸她的头发,“辫子是不是散掉了?”
明珠看向墙上的挂钟,“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师可以帮我重新编吗?”
这倒是难到辛禾雪了。
他不会编辫子,即使只是三股辫,他也没有学过。
但……应该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辛禾雪低头道:“我试一试吧。”
他解下辫尾的小发绳,两条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