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挽意靠在沙发上又坐了许久,才在天光微微变得灰蒙蒙, 稀释了那浓稠黑夜之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浴室。
洗漱, 刷牙, 冲澡, 吹头发。
再一件件穿上衣服,系好衬衫的扣子和领带,将头发扎成马尾,她便拿起黑色西装外套,干净利落地走到行李箱旁边,将这个带回来后甚至还没打开过的黑色行李箱又拉起来, 准备出门。
门铃声响了一下,李杉来得很准时。
尽管裴挽意说过了不用他跟着一起, 李杉也还是连夜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收拾了行李箱过来跟她一起出差。
裴挽意没什么情绪地呼出一口气,稍微打起了点精神, 才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
李杉穿得干净整洁,正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开了门出来,就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色, 才不露痕迹地问了句:“时间还早,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一下飞机就去了酒局,喝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这会儿天没亮又要出差去另一个城市,李杉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睡。
还生着病,这么熬下去早晚得出事。
但李杉也没办法劝她什么。
早在三年前决定来给她卖命开始,李杉就让自己忘掉了两人小时候的那些兄妹情分,只把这份工作当作纯粹的公事。
这既是她想做的事情,也是自己,和自己的哥哥、父亲,都想做的事情。
在大局上,一切感情用事都是致命的。
碧昀姑姑的下场,每个人都看到了,谁也不会希望重蹈覆辙,再在任何节骨眼上心慈手软。
所以李杉对自己狠,裴挽意也对自己够狠。
因为不够狠的人,无法赢过更狠的人。
“没事,在路上休息一下也够了。”
车程加上飞机上的时间,的确足够她养一下神,回复体力了。
裴挽意说着,就拉着行李箱率先走下台阶,到了车边。
李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后的客厅,早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那股呛鼻子的烟味,他视力很好,只一眼就能看到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客厅,和茶几上那满满当当的烟灰缸。
李杉知道,裴挽意抽烟是混着抽的,有时候抽万宝路,有时候抽登喜路,前者她只抽凉烟,大概是喜欢薄荷的那股冲劲儿,说是能醒神。
但实际上她每一次情绪不佳,或是明显烦躁的时候,都是抽劲儿更猛的登喜路,一晚上就能抽掉一包还多一些,让李杉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暗暗皱眉。
这会儿满屋子都飘着登喜路的味道,他光是看那塞满的烟灰缸,都知道她回家后的这几个小时抽了多少。
港口的事情的确让人烦心,仓库那边也风声紧,再加上和温哥华那边的进度还不明朗,李杉清楚她最近的压力应当是非常大的。
但李杉更确定,这不是全部的原因。
他面色平静地关上门,跟在后面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时间还很充裕,够他慢慢开到机场,也能开得更稳一点。
李杉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系上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径直往机场出发。
车后座上的人也早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争分夺秒地修养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事。
李杉瞥了眼后视镜,很轻易就看出来,她这一趟在温哥华的短短一周时间里,应当是忙得没休息好过,看着明显又瘦了一些。
和四个月前刚从大阪回来时相比,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
想到这里,李杉便不太忍心再提任何会让她现在心情更差的事情。
哪怕最后都是得面对的。
但他不提,身后的人却会主动问。
“裴铭扬这几天还是老样子?”
裴挽意没有睁开眼,声音没什么情绪,不轻不重的一句。
李杉早就知道她要过问,直接回答:“去得更频繁了,有时候直接过夜,还有两天是住在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