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着这样能真切触碰到的体温,她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悄无声地吐出。

裴挽意从来不做拧巴的弱者。

当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姜颜林就是她想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欲望时,一切后退和摇摆不定都失去了意义。

想要就去抢,抢到了就捏在手心里,哪怕到了不再想要的那一天,也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去留。

这就是裴挽意的真正不可一世的傲慢。

而她,从来不介意直面这一点。

只是在这个深夜,又或者在更早之前的很多个深夜。

裴挽意已然明了。

她还远远看不见“那一天”。

每当喜欢上一道菜,爱上一款酒,沉迷于一个游戏,裴挽意都不会克制自己的需求,一定会全力享受在其中,直到吃腻了那口味,喝腻了那口感,玩腻了那规则,再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去,寻觅下一个消遣,下一次取悦自己的新鲜。

所以她抽烟,酗酒,飙车,出入赌场,甚至也曾尝试过毫无交际的性的宣泄。

但过快失温的新鲜依然会被一次次抛下,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仅有的那点消遣也过于千篇一律,到最后就连充沛到百分百的爱意投射,也让她因拾取得过于轻易,而尝不出滋味。

并非没有过感动,也并非真的不需要。

就只是所有的刺激与热烈都会无可挽回地消退,叫她也难以留住,更遑论力挽狂澜。

名为“裴挽意”的人,一次也没能“挽回”过从指缝中溜走的任何。

于是便只学会了捏紧拳头,用力一挥,以那完美的抛物线来宣告结束。

得到的目的,是为了先抛弃。

所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裴挽意实际上允许自己靠近危险物质。

要她上瘾,不算轻易。

但要她的命,实在很难。

尼古丁和酒精无法支配她,赌博与性也不足以蛊惑她,就连以最疯狂的时速狂飙在长夜里的一次次,也没有将她这十足的祸害送去见上帝。

也许连她自己也明白,装模作样地远离危险物质,不过是因为她始终在渴望一次真正的以命相搏。

一场酣畅淋漓,鼓动脉搏,冲破闸门,彻底支配理性,甘愿退化为原始的动物的,一旦失控便会沦为鱼肉的,真正的致命游戏。

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的游戏,该有多么的让人着迷。

躺在怀里熟睡的人,那绵长的呼吸也是平缓的。

裴挽意蜷缩在她的温度里,漫不经心地用指腹划过了她的每一条轮廓。

深夜的无眠究竟是身体的习惯,还是大脑的惯性逃避,已经不再是她想知道的答案。?l??

裴挽意只知道,她不想合上眼,去一个没有任何实感的梦里。

置身在清醒梦的每分每秒,都将忍受再一睁眼,就可能回到空空荡荡的黑夜的煎熬。

所以宁愿违背身体最舒展的本能,任由手臂的神经一次次麻痹在血液不通里,也要固执地紧紧圈住怀里的人,直到抵抗不了困意,被拖入黑沉沉的梦境。

裴挽意的理性告诉自己,这样不好。

对身体不好,对睡眠不好,对她整个人的人生规划都不好。

所以她得解决这个问题,让自己能好好睡个觉。

指腹轻触了那乌黑长发下的白皙脖颈,清晰的脉动在一次次迎合着她的触碰,令人愉悦。却又在愉悦转瞬即逝后,反扑了更猛烈的焦躁。

于是片刻之后,那修长的手指在脖颈上无意识地收拢,握住了温暖的实感,它清晰地传达到了大脑,抚平了零星半点的燥意。

这“紧握”的触感太过美妙,让她不自觉地渴望着更清晰的脉动,一点一点,收拢着快要溢出的触感。

直到耳边的呼吸被扰乱节奏,变得急促起来,裴挽意才猛然回神,松开了手。

她藏起了轻颤的手指,紧握成拳,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紧闭双眼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