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没想到阿玖踮起脚尖说:“您闭上眼,可不可以?”

裴延一顿,依言闭眼,耳廓莫名发烫。

紧接着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再之后,仿佛有花瓣落在他额头。

“主君,可以睁眼啦”

裴延掀起眼帘,顺着人声抬眸望去。

只见阿玖不知何时攀爬上树,抱着枝丫摇晃,碎金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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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纷纷扬扬飘落,不胜袅娜。

木樨蔚茂,如此大片大片落下,犹如一场花雨。

“主君,婢子老家的村子里常说木樨一开就下雨,玉京下了好多天的雨,木樨最繁盛的时候就要过去,婢子给您采下来做点心,木樨栗子饼,可好?”

“还可以酿酒,或是做成花露。可是婢子早前问过杨大夫,他说您最好不要饮酒。”

“主君,没有关系的,酿造的酒可以放很久很久,越久越醇香。阿玖酿好全都给您留着,等您病愈就可以喝啦!”

清逸疏朗的庭院里种着一棵移栽来的木樨树,儿时的裴延曾觉得浪掷财力,现在却觉得意趣超然。

“好。”裴延唇角含笑,答应阿玖。

阿玖笑得愈加灿烂。

她就说嘛,没有人会拒绝一场好看的木樨雨,主君的心情果然好起来了!

11

玉京郊外荼靡山上松木森森,富有林泉之胜,裴氏在山上有一处别业,幽深雅致。甫一入冬,大夫人遵循杨大夫医嘱,送裴延入别业短住疗养。

老太君在两位儿媳搀扶下,握住裴延的手细细叮嘱,许是初冬的风凛冽了些,老太君有点泪眼婆娑。

末了,老太君看了眼躲在门口石狮子后的幼子,将裴延的手握紧了些,叹道:“这些年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祖母知道,若非叔侄血缘,你怎会搭理这种泼皮似的人物。从韫,祖母教子无方,对不住你。”

依裴延之心智,如何看不出祖母前后态度的差别。他只当不知,老太君说什么,他便应下什么,远远看去,还真像一对温情满满的祖孙。

登上马车前,裴延身形一顿,望向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此去别业得开了春才回,是一段不短的时间,阿玖自然也要和她的朋友们道别。

裴延面色平静地扫过那几个人。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穿了件茶色交领长袍,长相端正,身姿挺拔,正低头同阿玖说着什么,两人的手更是放在一处,来回推拒。最终阿玖没有收下,男子神情落寞,又很快明朗,笑着说了一句话,看口型约莫是保重身体。

裴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吩咐平芜:“去叫阿玖,启程了。”

车轮辘辘,喧嚣渐远。

“主君。”阿玖将车厢内略一收拾,转头看过来时,双髻上的绯色丝带一晃,日光照出她鲜妍生动的笑靥,“婢子可以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风光吗?”

得主君应允,阿玖喜笑颜开,弯着月牙儿,挑起车帘一角。

看着看着,小姑娘忽然忍俊不禁,还不忘同主君分享,“主君可是时常坐马车?”

裴延不明所以,颔首。

“那婢子猜主君肯定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视角。”

阿玖把帘子整个掀开,除了车夫的背影,再就是两侧不断变幻的风景。裴延不解,“有何特别?”

“以前只看过马的侧面、正面,”阿玖笑眯眯说道:“还在主君书房看过骏马奔腾图,无不气势腾腾,潇洒无比,可是现在看马匹的背面,忽然觉得傻乎乎的。”

裴延没放在心上,仍旧翻阅手中书卷,偶尔抬眸看一眼,阿玖总是充满好奇,还格外可惜没把小鸟萝卜头带来。

不知何时起,习惯了阿玖的碎碎念,犹如雨天水滴声、山泉叮咚声,让人格外好眠。

再醒来时车马早已抵达别业,裴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厚氅,颈侧是温暖柔软的羊毛垫,炉上温有热茶,正袅袅升烟。这样格外的照顾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