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福伯接过她的行李,“老爷和太太去苏州访友了,过几日才回。”
“林小姐住东厢房可好?窗外正对花园。”
顾程於解开领带随手一扔:“福伯,就按少奶奶规格准备。”
林之晴耳尖发烫。“胡说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笑得灿烂:“总要有个合理解释你为何住我家。”
顾程於突然严肃,“沈允泽不会善罢甘休,你最近别单独出门。”
“好。”
深夜,林之晴被雷声惊醒。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玻璃上,像极了前世意外去世的那晚。
林之晴抱紧被子。
“咚咚”
敲门声轻响。
顾程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煮了杏仁茶。香港湿气重,喝点热的驱寒。”
打开门便看到,顾程於穿着深蓝睡袍,手里拿着托盘。
托盘里除了甜汤,竟还有支体温计。
“你脸色很差。”
林之晴怔怔接过瓷碗。
“谢谢。”
◇ 第二十一章
次日清晨,她被花园里的笑闹声吵醒。
推开窗,顾母正拿着小剪刀修剪玫瑰,顾父在旁边读报,时不时抬头对妻子笑。晨光为他们镀上金边,像极了记忆中父母在世时的模样。
顾母突然抬头,看见了林之晴,向她打招呼,“林小姐醒啦?快来尝尝新烤的杏仁饼!”
餐厅里,顾母亲自给她盛粥:“听程於说你是苏州人?这酱菜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顾父推过一碟金黄的煎蛋:“年轻人多吃点,你太瘦了。”
“谢谢伯父伯母!”
林之晴捧着碗的手微微发抖。
自从父母去世,再没人记得她爱吃甜口酱菜。
顾程於在桌下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之晴?”
林之晴摇头,慌忙低头喝粥,不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晚上,林之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走向阳台。
顾程於已经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他递给她一杯。“睡不着?”
林之晴接过,抿了一口,是上好的威士忌。
“在想我父母...他们生前最疼我。”
她的声音很轻,“我父亲是上海仁济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母亲是他的助手。他们总是一起值夜班,回家时总会给我带城隍庙的梨膏糖。”
顾程於静静听着。
林之晴的声音哽住了,“我十八岁那年,上海爆发霍乱。他们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两人都染上了病。”
夜风突然变得很凉。
顾程於解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转头看他,“你呢?顾家少爷为什么要冒险?”
顾程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
“我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去北平谈生意。在火车站,几个日本军官要检查我们的行李。”
林之晴看见他握杯的手暴起青筋。
“父亲拒绝让他们翻我们的行李。有一位日本军官,就用刺刀挑开了父亲的喉咙。”
林之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顾程於突然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冷,“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当时有个英国记者拍下了全过程,照片登在《泰晤士报》上,标题是《远东文明的野蛮冲突》。”
“后来我去了英国读书。三年前回国时,在轮船上遇到个怪老头,给了我一本《共产党宣言》。”
林之晴微微睁大眼睛。
“他说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少爷,救国不是请客吃饭’。”
她伸手覆在顾程於的手背上。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