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是遇难者的遗物,有些被人领走了,有些没有。
梅姐翻出一台陈旧的相机给我。
「你看,这贴纸上写了人名,周宁。」
我的生母,周宁。
我打开相机,看到了鲜活的他们。
镜头从早上六点钟开始记录。
我看到了一张跟我长相有六分相似的温柔脸庞。她嘴角勾起柔美的笑,声音也软软的。
温思尔稚嫩的脸入镜。
妈妈抱着她,温柔又耐心地哄劝:「乖宝睡醒了?今天我们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旅游哦,你看,这是爸爸专门给你买的小背包,还有这个,是妈妈亲手给你做的玉牌,喜欢吗?」
温思尔眼睛惺忪,眼神在书包和玉牌上扫过去,仰头问:「值钱吗?」
妈妈亲了亲她的脸蛋:「宝贝,世间很多东西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是无穷无尽的!」
温思尔瘪瘪嘴角,没说话。
一家三口踏上愉快的旅程。
温思尔全程不用走路,不是骑在爸爸脖子上,就是被妈妈抱着走,想吃什么,张嘴就能得到。
爸爸常说一句话:「我家小公主还有别的愿望吗?爸爸一定会替你完成哦。」
温思尔说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还说:「妈妈,如果我成了孤儿,是不是就可以住到大别墅里面去了?」
她天真地以为,孤儿院的房子很大,就是大别墅。
妈妈心疼地安抚她:「爸爸妈妈不会让你当孤儿的。」
他们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
会在睡前给女儿唱安眠曲,也会抱着赖床的女儿伺候她洗漱擦脸。
最后的几个镜头,是妈妈起床后照例给父女俩录视频。
突然地动山摇,相机掉落在一侧。
爸妈同一时间把温思尔护在身下。
她在两人臂弯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安然无恙。
妈妈奄奄一息的声音被相机记录下来:「宝贝,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一起长大了,真是对不起,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读大学,做喜欢的事情,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在一百年后的某天在舒服的床上安然离世,而不是在这里。」
没有爸爸的声音。
但他宽厚的身躯,却稳稳地抵住那方压下来的墙壁。一根钢筋穿过他的喉咙,血把温思尔的脸染红了。
梅姐捂住相机,不让我看了。
我咳得厉害,她慌忙把药拿出来。
「吃下去就舒服了,你吃点。」
她哭得真的好难看,涕泗横流的,鼻涕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我轻轻摁住她的手,摇头:「不吃了,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扭头看向那漫山遍野的花:「我死后,把骨灰撒在这里,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等我太久。」
「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很开心,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梅姐,我看不到你了。」
我的声音虚浮得像是用气息说出来的一样,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
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只有梅姐放大的哭声。
然后,连哭声都没有了。
10
谢琛视角。
订婚宴当天凌晨,我在机场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没等到竹笙。
我更慌了。
远比听到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候更慌张,更恐惧。
我突然把许多细枝末节联系起来。
她暴瘦的脸,不分场合的咳嗽声,以及总是莫名其妙沉睡好几个钟头才醒来。
她以前再累也不会如此。
我立刻打电话给她父亲询问情况。
「伯父,竹笙的病历单是你全程盯着伪造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