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过无数案子
唯独失了你
笔锋仍旧凌厉,只是墨色淡了许多,像是写字的人已经没了什么力气。
陆知盈盯着那几行字,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他们还没和离,她深夜替他整理书册,替他准备热汤和宵食。
两人一站一立,书房里一阵安静。她看着桌上的卷宗,又瞧见他眼下的乌青。
案子很棘手,他已经熬了三天。
“你觉得这次能破吗?”她轻声问。
他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笃定,“我什么时候输过?”
是啊,他什么时候输过?
她看着这样的尉时野,觉得就这样为他操持一辈子也行。
可后来,世事无常。
他们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她闭了闭眼,将那信就着燃烧的烛火,燃烧殆尽。
多年后,汴京城里人来人往,流传着位女官的故事。
人人都道京城有位“仙姑断”,能验尸来能断案,一生韶华都为民。
先皇去世后,新帝登基,还在京中办了间女子学堂,以她的名字命名,知盈学堂。
学堂开学那日,不论是平民百姓的孩子,还是官员勋贵的孩子,都一同欢欢喜喜地,踏入学府。
因为这位女官将自己的毕生所收全部捐给了学堂,不收学费。
这儿的第一课也总是在说着她的故事,以此为榜样。
叽叽喳喳的学堂里,学子们摇头晃脑读着夫子教的课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这学堂庭院里,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陆知盈穿过学堂,穿过热闹的汴京,来到一处荒凉的坟冢前,她轻轻抚摸过那冰冷的碑文,上面却不见“鬼见愁”的名号。
又入秋了,满地的梧桐叶踩起来吱呀作响,陆知盈笑了笑,转身走去。
恍惚间,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扬着青涩的面庞,对着爹爹说,
“我就要嫁给他,他可是‘鬼见愁’,我可是‘仙姑断’,多登对啊……”
又想起曾在竹林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但再垂眸,什么也没有了。
就像那封早已化为灰烬的信,就像那些从未言明的话。
她迈着沉重而又坚定的步伐,汇入人海。
远处,夕阳如血,如同故人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