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以来菜肴未有重复,却样样都是在严彧的喜好上,连他自己也不免诧异这些人照料自己的用心程度,竟连每日饭食也可准备地如此合乎心意。严彧甚至于怀疑是不是自己已时日无多,沈府的诸位不计前嫌地开始给他一些临终关怀,好让他早些上路好去黄泉赎罪。
正胡思乱想着,木门被人推开,严彧以为是前来收拾屋子的下人,并未将视线从窗外景色上移开。
然而久久不闻那人进屋的脚步声,严彧心下疑惑,转头望向门口处,却见许久不见的沈恒煜斜倚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夕阳余晖在那人身上镀上一层氤氲的光雾,这张精致俊俏的脸在面对自己时总是乖张狠厉地让人害怕,今日竟也被这光辉衬得难得有了一丝柔和,然出口的话语仍是锐利带刺。
“几日不见,严大人看起来过得很是惬意。”
严彧被他唇齿相讥惯了,现下又有心事在身上,并不想同他有任何争执,惹恼了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受罪的终究是自己,便沉默着未做应答。
见这人也不理睬自己,沈恒煜心中按捺下的怒火渐起,悠悠行至严彧身侧,俯身在他耳侧低语道:“你这贱人真令我吃惊,几日的功夫不仅耐不住寂寞,出逃去青楼勾搭上野男人苟合,竟然还爬上我兄长的床了。终于把你这幅肮脏淫贱的身子如愿以偿地卖出去了,你心里是不是得意极了?”
“还是你觉得自己狐媚功夫了得,花言巧语几句便能把我兄长蛊惑住,以后有他护着你,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严彧转过头背对着沈恒煜不去看他,下巴却被那人死死地捏住扳过,力度仿佛要将骨骼捏碎一般,强迫着严彧与他对视。
“一直不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严彧被强制着回首,抬起一张出尘绝艳的脸来望向他,纤长浓密的睫羽如蝶翼般轻颤着,明亮的杏眼已垂下两行清泪。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沈恒煜才觉出这人面颊比前几日又消瘦苍白了一些。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也不是一个会受我蛊惑的人……”严彧双眸与沈恒煜对视着,目光坚定不曾躲闪,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
沈恒煜俯身死死盯着严彧。男人面庞生的清雅俊秀,五官精雕细琢到无可挑剔,与一母同胞的哥哥极为相似,只是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不同于沈恒焱的清冷温润,而是美艳妖孽。
这双眼睛温柔时更显多情深邃,动怒时也更加凌厉骇人。此时正目光如炬地望着严彧含泪的水眸,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良久之后,沈恒煜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中的钳制。严彧一时失力没有坐稳,从椅子上跌倒摔下来,趴俯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狼狈至极。
“你清楚自己的位置便好。”男人冰冷鄙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有一事,你的妹妹已经被我兄长从醉仙楼赎出安顿好了,今后你便本本分分地待在这里,不要肖想逃出去。”
严彧失神的目光因惊讶而聚焦,定定的看向沈恒煜,吞吞吐吐的问道:“你说……什么……?”
沈恒煜看着他难以置信的样子,眼中的藐视与嫌弃不掩分毫:“我亦不理解他这番以德报怨的行径为的什么。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无耻小人难以相信也是正常。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该感念我沈家对你的大恩大德,日日三叩九拜,为那些被你严家父子害死的无辜亡灵祈愿,也算为你积些阴德,待你死后下了阿鼻地狱也好少受些极刑。”
严彧呆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不到沈恒焱竟真的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封存在脑海中的许多陈年往事席卷而来,心脏又是忍不住抽痛起来。
待他回过神来,沈恒煜已经离开了。窗外的天色暗沉了下来,卧房内还未点灯,一片昏暗死寂。严彧用手抚上面颊,才发觉泪水还在从眼睛里无声的倾泻而下。
青石地面冰寒湿冷,透过单薄的衣物向躯体传递着冰冷的寒意。严彧却并未支撑着站起,跪坐在地面的姿势因失力而倾倒,全身蜷起趴俯着,面庞埋于臂弯之中隐住,唯剩一个单薄瘦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