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焱告诉他,他们成亲不久,他便生了一场大病。
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而他,也在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
每每尝试记起之前的事情,无论是头还是心,都会令严彧痛不欲生。
所以,在了解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再无其他亲人之后,严彧很少再去想从前之事情,也很少主动问及了。
忘便忘罢。
那一定有些非常不好地记忆,或许是上天垂怜,才让他不再记起。
如今最爱的人便在身边,此生他已别无所求。
只是……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含着温柔的关切。
严彧扭过头,对坐在一旁牵起他手的沈恒焱笑笑。
比起沈恒煜,沈恒焱很少有机会陪他出来。
他身上担着朝中要务,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有时即使他和严彧一起歇下,待严彧做过几轮梦,半夜在昏睡中醒来,揉着惺忪睡眼,仍能看到床帘外,灯火之中男人伏案批写公文的身影。
更遑论今日这样,陪他出门看诊。
“没什么,方才瞧见,竟然有个农户在集市卖兔子。好多白团子,很小,肥嘟嘟的,在笼子里跳来跳去。”
沈恒焱顺着严彧手指的方向瞧去,见到笼子里几只新生的白兔,有蜷在角落吃着菜叶的,也有如严彧所说,不安分地想要跳出笼子的。
他不禁勾起嘴角,盯着被兔子可爱到,一脸宠溺表情的严彧道:“喜欢吗?挑几只,叫人买回去养着吧。”
不知为何,提到养一只,严彧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只兔子流血僵硬的尸体,心也跟着一痛。
他的笑凝固在脸上,怔了几秒才恢复如常。
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勉强扯起嘴角回道:“不了,如果养不好死掉的话,徒增难过罢了。”
沈恒焱看着他,沉默着点头应允,没再说什么。
问诊约在傍晚,在翠华楼用过午膳之后还有一段时间。趁着空档,严彧随沈恒焱来到一座恢宏的学馆的门前。
此处依山而建,梧桐翠柏环绕,粉墙相护,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端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院墙内朗朗书声,不绝于耳,书香四溢,墨韵悠长。
透过幂篱轻纱,严彧瞧着这处甚为喜爱,好似有故地重游之感,不知不觉生出些物是人非的哀愁来。
严彧被沈恒焱牵着手,避过主路来往行人,穿过侧门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两侧花坛花团锦簇,奇珍异草,牵藤引蔓,缠绕朱漆梁柱而向上生长,一片生机。
几番迂回周折,复行几百步,直至跨过角落一处不引人瞩目的拱门,沈恒焱才拉着他停了下来。
只见这一方天地不同于主院的富丽别致,受人精心打理,却是清幽寂静,花草树木肆意而生。
桃木花架因年久日晒雨淋,多处已干裂折断,堪堪维持形状,然而其上却是一片锦色,藤萝遍垂,白紫雪青落错,仿若一瀑流淌的花河。
对面的破败矮墙上,蔷薇满架,幽香沁脾。旁侧不远处的小池,池水之中,翠荇香菱,摇摇浮漾,小鱼穿游其间,却也是称得上是罕见的美景了。
沈恒焱取出怀里的巾帕,掸了掸花架下大理石椅上的浮尘,扶着严彧坐下。
他自那花架之上撷了两朵蔷薇,又摘下严彧头上的帷帽,将其中一朵别在他耳侧乌发间,另一朵放在他掌心。
严彧摸了摸发间的花朵,抬头看向沈恒焱,只见男人亦在垂眸看向他。他抬起手来,轻轻摩挲着严彧的侧脸,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严彧笑了笑,侧脸在沈恒焱手心蹭了蹭,柔声问道:“好看吗?”
男人怔了怔,清俊的脸上绽开柔和的笑,目光流连在严彧的脸上,答得虔诚真挚。
“很好看。”
沈恒焱从后背环抱住严彧,下巴抵在单薄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