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些打下手的粗活还是奴才来吧。”安公公说着就要上前帮忙,却被陆鹤川一把推开,不仅被赶出了厨房,还被锁在了门外。

“朕不想说第二回。”陆鹤川的脸色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又何尝不知这样是自讨苦吃?可是他一走进厨房就会想起阿烟曾经也是这样亲手给他做糕点的,当初他还因为太挑剔,不是嫌弃糕点太甜腻了,就是说模样不好看。

阿烟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不恼,只是攥紧了衣袖,低下头将他的话刻在心里,以后一次比一次好,直到手艺都超过了宫里的师傅。

现在想来,他只顾着品尝精巧的糕点,浑然没注意到阿烟失落的目光和满手的伤痕。

既然下定决心弥补这一切,他就应当和阿烟那样,亲手以示诚意。

锅中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按照食谱上的步骤,现在应当将藕片放下水煮熟捞出来。

陆鹤川这才想起来一节藕只切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没有切好,立即手忙脚乱地拿起菜刀切着,不然锅中的水就要烧干了。

他的刀法生疏得很,前面切的藕片就是厚薄不均,现在慌乱之下更是顾不上这些,直到指尖传来锐利的疼痛时,才发现砧板上有着点点血渍。

不知何时,他切到了手指。

陆鹤川却来不及想着伤口,只庆幸藕片还是干净的,连忙将它们下了锅,盖上锅盖后才有片刻的闲暇来查看伤势。

窗外的月光与屋内的烛火交相辉映,陆鹤川半倚在灶台上,挺拔俊逸的身姿与缭绕的烟火格格不入,仿佛误入人间的神明,被困于方寸之间,用尽所有招数依然不能解脱。

伤口不算很深,只是殷红的鲜血一直往外流淌,陆鹤川下意识用舌尖舔舐一下,裂口一阵刺激,腥涩的气味在喉咙间弥散,流窜着传到心间,逼得他心口也跟着疼起来。

阿烟曾经也是这样忍着疼痛帮他做糕点的吗?他的眸中闪过片刻茫然,有些想象不到。

他的手在战场上执过剑,一个裂口不算什么,可是阿烟身居闺阁,那双水葱般的手细嫩柔滑,连使劲些都会有红印,又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苦痛呢?

藕片易熟,陆鹤川算好了时间将它们捞出来,又一丝不苟地按照食谱所言蒸糯米、调桂花蜜、熬糖汁。

等到最后做成之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他的手上也多了好几个燎泡。

“吱呀”一声,陆鹤川端着瓷盘打开了厨房的门,白净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层灰色,唯独眸中目光炯炯,仿佛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哎呦,皇上您的手......”安公公倒是不在乎陆鹤川究竟有没有做出来,只是看着被烫出泡还缠着布条的手红了眼眶。

皇上的这双手是握狼毫、阅奏章、执掌天下生杀的,连一丝灰尘都沾不得,如今竟是为了给宫妃下厨折腾成这样,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趁现在还是热的,马上送到忘忧宫去,还是别说是朕做的。”陆鹤川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将瓷盘塞在安公公手中,若无其事地走过他身旁。

*

苏南嫣本就累极了,喝完茶就昏昏欲睡,方才说想吃桂花糯米藕也是随口一提,回屋翻着书与景年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忘了。

“娘娘,现在胃口可有好些?这桂花糯米藕还是热的,您吃些吧。”净月将瓷盘送到苏南嫣面前道。

“哦?”苏南嫣明显一愣,缓了一刻才想起来这是她说了要吃的,随即笑道: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说过这话了,不过现在也到了快安歇的时候,要不还是算了吧?”

“娘娘,您多少还是吃些吧......”净月依旧捧着瓷盘,难得地坚持着。

其实她方才看到安公公亲自送来也很是诧异,不是没有厨子会做吗?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后来打量着安公公失魂落魄的神色和做工生疏的菜肴,又回忆起皇上之前坚决笃定的话语,忽然间想到这该不会是皇上亲自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