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殷绥因为「不详」,被送来椋城时,皇上曾下令让他好生将养,无召不得回宫,可无召不得回宫又不是不得回京。

大渊向来崇尚佛道,皇觉寺是京郊最大的百年古寺,香火一直十分旺盛。

按照惯例,皇上会在每年上元节来此处上香礼佛,为民祈福。

殷绥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们要赶在除夕之前,赶到皇觉寺,沐浴斋戒,诵经祈福。

他需要见他的父皇一面,才能图谋回宫。

椋城到京郊这一路,山长水远。他们到皇觉寺时,已经年二九了。

皇觉寺是百年古寺,背后又有皇室这个大财主,收容了一大批进京赶考的书生还有无家可归的贫苦百姓。

殷绥在城里买了套布料讲究的衣裳换上,假装自己是个普通商贾人家的小公子,以为家人祈福的名义在皇觉寺住了下来。

宁遥和全顺则找到寺里的知客僧,以流民的身份借助在寺里,也帮忙扫扫地,干些杂活。

毕竟殷绥要「偷偷从椋城溜出来为父母祈福」,他们就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在他身边。

年底正是皇觉寺最忙的时候,每天来来往往的香客众多。

宁遥日日在厨房帮忙,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到了晚上,等寺庙的师傅们唱过晚钟偈,才有功夫停下来,去瞧一瞧殷绥。

年三十的晚上,她摸到殷绥的房门外,连敲了六下门。

这是他们约好的,如若晚上听到这样的敲门声,不用问他便也知道是她来了。

寺庙年三十没有守夜的习惯,可宁遥这么多年是守惯了夜了,让她早早便和僧人们一同就寝,她还真不习惯。

她来的时候夜色已深,万籁俱静,只有寒风呼呼地往里刮。宁遥裹紧了衣服,把脸埋在衣领里头,只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来。

她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见里面似乎还没有动静,又轻轻跺了跺脚,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

白气一串串儿地往外冒。

殷绥一打开门,就瞧见外头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把眸子一转,小猫似的对着他笑。

「我来陪你守岁。」

除夕的钟声悠悠扬扬,回荡在空旷的山间。

宁遥把藏在身上的礼物拿出来,递给他。

是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颗翠竹,布料讲究,只是这针脚着实有些没眼看。

殷绥瞧了眼,嘴角微微翘了翘,少女见了以为他在嘲笑自己,连忙把手一手,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殷绥把荷包拿在手里,瞧着眼前人。

少女脸颊鼓了鼓,很快又笑起来,面容娇憨,杏眼弯弯,亮过了今夜的月光。

「阿绥应该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吧?」

「希望以后每年,都能有人能陪你过年。」

山寺里的日子十分充实。

宁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听钟楼里的师父们唱晨钟偈。

听他们唱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离地狱,出火坑,成佛道,度众生。

殷绥也在寺庙外听着。

他穿着海青,腕悬佛珠,是宽宽大大的衣袍也遮不住好颜色。

虽年纪尚小,容貌跌丽,唇红齿白,可眉间的神情却是淡然悠远的,背影更是像一株挺立的青松。

完全瞧不出任何暴戾、阴冷的影子,瞧着倒像是天生早慧,看透红尘的俊秀小少年。

宁遥有时甚至觉得,他真的像这晨钟偈唱的一样,闻钟声,离地狱,成佛道。

其它的时候,她和殷绥鲜少碰面。

她每天忙着打扫卫生、做饭、布斋、引导香客,有时也和闲下来的居士禅师们聊聊天。

殷绥则每天和僧人们同起同行,上午打坐念经,禅修顿悟,下午便在净室里,抄习佛经。

看起来倒真如同一个潜心理佛,无有挂碍的居士。

宁遥曾经见过殷绥抄经。

他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