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过来抱她,眼珠子一转,对着李宣双手一张,奶声奶气道:“李常侍,抱我。”
王音常在却非殿走动,跟李宣很熟,她爱在外头跑动,累了便要人抱回去。王寂政务繁忙,没有太多空闲陪她,反而是李宣跟在小公主身后,看她在却非殿转悠玩耍。
李宣以为她站累了,忙掸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恭谨地将公主抱了起来。王音被抱起来后,朝着她阿爹犁田的方向一指,“去那里。”
太子诧异地望过来,劝阻道:“妹妹,父皇只让我们旁边看着,不许去田里的。”
王音露出一个大笑脸,狡黠道:“我没有去啊,是李常侍去。”
李宣听公主打的这个主意,并不动步,道:“奴婢也不能去的,田里只有陛下和朝臣。”
公主以为自己和太子哥哥人小,不能去,李常侍这般大个儿也是不能去,一时苦恼起来。
王寂虽在田中扶犁,一半注意力都在子女身上,见音音被抱起,又放下,不停地朝四周张望,以为她不耐烦了,瞅着天色差不多,索性放下犁,让众人都散去。
音音见王寂朝她走来,终于不吵着去田里了。她头一回见阿爹满身泥巴灰头土脸的稀罕模样,撇嘴道:“脏。”
跟当日在白家村嫌弃他脸上脖子上有尘土的管维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王寂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展臂将小公主抱起来。王音尖叫一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王寂身上的泥点子全蹭到了她精致洁净的裙子上,父女二人脏成一团儿。
太子沉稳地行了一礼,道:“父皇辛劳。”
王寂叹道:“大郎都知我辛苦,音音却只会嫌弃,阿爹伤心了。”
音音将小手撑在他的肩头,小身子拼命往后仰,要离她爹远远地,音音越是这般,王寂越要去蹭她。还未告退的大臣虽然听不到陛下和公主的对答,也瞧得出陛下极其宠爱公主,尤其回想起正旦宴一直抱在御座上亲自看顾,皇后都插不了手。
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南郊籍田有羽林卫围着,闲杂人等进不来。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名婢女手持令牌而来,王寂有识人之能,一看便知是常侍长公主身侧的婢女,他立时将音音交给李宣,疾步迎了上去,不待婢女叩拜,问于她:“可是北宫有事?”
婢女利索跪下答道:“管夫人发动了,公主命婢子……”
话还未说完,只见陛下冲到那婢女骑来的马匹跟前,动如雷霆,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往来路奔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南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羽林卫呆立片刻,立马分做两波,一波留下护卫太子公主,一波紧随陛下而去,好在陛下出宫带着太子和公主,未骑名驹“羡鱼”,不然闪电般疾驰,羽林卫恐跟不上。
刚还是阿爹心肝肉儿的小公主和父皇体贴孝顺的好儿子被一同扔在了南郊,太子和公主面面相觑,居然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弃儿之感,只差抱头痛哭互相安慰了。
王寂恨不得马插双翅飞回北宫,并不遥远的脚程,他却觉得如隔千山万水。
皇帝陛下在前面飞,羽林卫在后面狂追,从京郊至洛阳城,羽林卫不停地在后面嘶吼,“官府急令,闲人回避。”
羽林卫不敢叫出在城中疾驰的是当今天子,恐招刺客,只能打出官府的幌子,也是为王寂的名声着想,这般举止委实轻狂,若是贵戚子弟,必招弹劾。明日立春有大朝会,御史台必有话说。
王寂风驰电掣般奔回北宫,见到长公主便问:“维维如何了?”
王蓉见他这副尊荣,一时也是无以言表,王寂懒得等他长姐回答,看向旁边的明氏。
明氏顾不得礼数,先答话:“还未生呢。”再行礼。
王寂松口气,还未生就好,又觉得这般想简直莫名其妙,应是顺利生了才好。
王蓉无法直视,推了他一把,道:“陛下先去拾掇拾掇,你这一身泥,也不怕脏了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