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届草根,无依无靠,单打独斗,厮杀机遇,从迈出第一步,便没了回头的可能。
对军权的贪欲,对摆脱底层卑贱泥泞阴影的渴望,令他十七年前做了傅令武的侩子手,推动他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他务必要封锁每一个、哪怕零点零一几率戳穿他真面目的劲敌,沈国安是弑妻的当事人,他在祖宗面前认了这盆污水,不代表至死无危机,至于傅令武,他是行凶的罪魁祸首,自相残杀过于愚蠢,他全身而撤,军旅一生载誉退役,他犯不着晚节不保,因此互相忌惮,可凭我对关彦庭的了解,他惨无人道的谨慎,是万万不留后患的。
满目疮痍。
人生如戏。
这天下最精彩绝伦的戏子,皆在东北官场了。
我松开攥得麻木的拳,按在玻璃框,千言万语融为一句柔情似水的,“复生。”
他身子剧烈一颤。
“多谢你,我欠你的情,只好来生偿还你。”
他唇边是无尽的涩意,“在茶楼重逢关太太,我就知道了。”
我问他知道什么。
“我清醒了半生,要犯糊涂了。是我的劫数,不怨任何人。”
“你会忽然清醒吗?”
他缄默不语,片刻的工夫,他垂下眼睑摇头,匆匆忙忙带着下属消失在黄昏的巷子。
马路牙子蹲着的阿波瞅他走远,甩臂丢了烟蒂,垫在脚掌撵灭,他折返车厢,“程小姐,姓韩的会反水吗?沈国安老家伙给他开的条件相当诱人。升官是混排场的男人,最致命的吸引。”
我摇上车窗,势在必得的把握,“利益与逼迫能震慑百姓,妄图拉拢狐狸同僚为己所用,已经不算最有效的手腕,拼尔虞我诈,谁不懂呢?”
阿波一头雾水,“应酬图钱,图拿下一笔合同,当官的不图升迁发财,难不成,当真是一门心思予人公仆吗?”
我睥睨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眉梢眼尾勾着灿烂至极的浅笑,“世间饮食男女,逃不过情关。”
我返回庄园,下车前拽着车扶手恍惚记起一件事,“明儿是关彦庭接我的日子吗。”
阿波估计了下,“是。”
我淡淡嗯,“军区和西郊,风平浪静吗。”
“沈国安还没动静,三太太唱大戏,那些在场的呱躁的太太们,最迟一天半天的,也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我手里有威力更大的炸弹,吵不吵的,我倒不在意了。搞到原件,立刻就能见分晓,暂时,我先观摩情势再定夺。”
阿波搀扶我往别墅内走,阿炳跨下台阶和我迎面相碰,他似是特意恭候我,鞠躬唤了句程小姐。
我看向他。
“豪哥支应了关参谋长,延迟两日送您过去。”
我莫名其妙,“原因呢。”
他扭头张望客厅,一簇米白的灯罩虚掩着半明半暗的轮廓,是男人英挺欣长的背影,阿炳侧身让路,“豪哥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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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炳是榆木疙瘩,办事漂亮,不畏枪剑,唯独不懂变通,他对我印象不佳,曾一度视我眼中钉,我底子不干净,又狡猾擅于利用男人,且战无不胜,他防备我,即使张世豪默许他告知,他瞻前顾后也咬紧牙关,不吐露半字。
我走进庭院,篱笆架子攀爬三株繁茂的栀子花,阿炳驾车扬长而去,我停在回廊,“张世豪给他什么任务,他怎一天到晚没个踪影。”
阿波笑,“炳哥盯梢呢。”
我择了一朵花嗅,卡在耳畔,“盯谁?”
“关参谋长。”
我一怔,“沈国安还屹立着,检察厅的正衔儿惹了官司,白太太说,厅长受贿双规,他压了市检察院报备的案子,假公济私了,案子涉及外省富商,市检察院发布搜查令,调度了七八拨检察官,很明显检察长是秉公执法,案子的定论是必败无疑,厅长联合中级人民法院审判的副院长翻案了,你是晓得的,检察长见官大半级,三司检察署排行老大,他旁敲侧击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