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摇头,“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猪跑老子也没见着。”头目龇牙咧嘴,“东哥说好,就是好,你有胆子顶他,你他妈当B哥的红人。”
马仔不吭声,低着头继续搬箱。
我扣着帽檐,趁树冠挡住了霓虹,他们分辨不清的工夫,脚步匆忙溜出了后门。
马仔能察觉货物不纯,按理东哥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失,大B哥的红人儿未免太容易当了,这点眼罩子擦不亮堂,怎么脱颖而出,而且马仔附耳汇报时,凭借直觉,他的表情很诡异,我实在说不出哪儿别扭,这一切无比顺利,也无所谓我深究。
秃头安排的叠码仔开了一辆黑色奔驰,猫在灌木丛的阴影处,我停在路边用手机屏幕照地灯,两簇白光汇聚,亮得夺目,马仔看见我,悄无声息摇下窗户,鸣笛示意,我东张西望观摩许久,确定无人尾随,干脆利落坐上车。
赶往澳门边郊的民房汇合途中,为求保险,我借马仔手机给红桃打了通电话,澳门的绸缪进展大刀阔斧,不可掉以轻心,这盘棋真正运转的范畴越来越缩小,被里应外合的条子包抄逼入死角,突围何其困难,在一亩三分地运筹帷幄大兴风浪,又何其险象环生。
留一步稳妥的退路,终归无错。红桃是我唯一信赖的救命稻草。接下来的每一颗棋子,皆要百般谨慎,一旦落入条子圈套,必死无疑。张世豪在夹击中逃出生天是妄谈,旗下1902也将全军覆没。
红桃恰好歇班,已经熟睡了,她听到我声音顿时从梦中惊醒,“你在哪?”
“旁边有人吗?”
她说只我自己。
“我在澳门。”
红桃说,“关彦庭通过省军区秘书部,发布了关太太遭遇张世豪为首的黑帮余党劫持作人质出境的公告,他再三命令,不准伤害关太太毫发。并且亲率五十名东北地区的顶级特战兵,达成参谋长专机飞往澳门。这一波深情戏码,不但把你架在了进退两难、一边是丈夫一边是王法的关头,还推脱了妻子卷入涉黑,他包庇纵容的罪责,省委与中央都认为你们夫妻是受害者,关彦庭尤为无辜,既要兼顾使命,还要保障夫人的安全。”
意料之中的一步棋,亲耳听了,竟有些难过与悲凉。
难怪坊间说,东北的关彦庭,将成为最后一位终结军政史文韬武略胆识卓绝的参谋长中将。
他的才思与城府,当真是蛛丝马迹不露,他操纵不了的事态爆发意外,他能急速扭转乾坤,化意外为情理,转不利为有利,简直是深不可测。
“红桃。我求你一事,我或许会死在澳门。无论如何,我要张世豪脱险。假如到了无法翻盘的程度,他乘船去广东,在深圳码头抵岸,东莞你安顿。”
千钧一发之际,红桃没矫情具体过程,她当机立断说,“东莞红灯区十里地的店铺,都有我朋友,如果张老板逃亡广东,任何一家店,藏一阵不成问题。”
我鼻头发酸,我说多谢你,有命报答,没命,我欠着了。
我刚想挂断,红桃忽然在那端叫住我,她含着一丝哽咽,“你应该没想过,这会是你的下场。”
我一愣,迟迟不动。
她哭了几声,直到嘟嘟的忙音传来,我反而破涕为笑。
啼笑因缘,啼笑皆非。
命运之轮,它的轨迹,本就是难以预料。
车停泊在一片老式的砖瓦楼,类似香港贫民窟,路灯朦朦胧胧的,青白交加,像垂死弥留的老者,吊着仅剩的气息,不肯归西。
马仔护送我往巷子里扎,越走越漆黑,越死寂,我拢了拢披衫,“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有前科的罪犯是吗?”
马仔说正经居民看到咱们的阵仗,肯定会捅出去的。
我没说话,拐弯逼近一堵高墙时,欣长的影斜斜寂静的倾洒而下,遥遥之隔,张世豪倚住乌鸦啼叫的歪脖子槐树,指缝夹着香烟,他清瘦白皙的脸孔隐匿在幽暗的灯火,没有血色。
我整个人如同被一支硕大的钉子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