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豪解开束在腹部的绳索,牢牢地扼住我,“小五,你不是曾经的你了。”
我一瞬间呆滞,迷茫跌入他眼底猩红的漩涡。
我忘了。
我不再是昔年的程霖。
我何尝不是法律操纵的是非中恶贯满盈的土匪。
我决意跟随逃犯亡命天涯的一刻,就回不去了。
我洗不掉血,洗不掉罪孽,洗不掉历史。
我与张世豪都是世俗道义不容的人。
我无力伏在他肩膀,像缺失了氧气的鱼,游荡在风月大梦荒唐。
“许多人说我聪慧,生来是当官太太的命,襄助丈夫,辅佐仕途,张老板现在还觉得我聪慧吗。”
有两滴雨,温热的雨,滑落在额头,鼻梁,湮没我的唇。
腥咸,苦涩,滚烫。
他声音是无边无际的钝痛,是枪林弹雨不舍,又不得不舍的沙哑和死寂。
“是我的错。”
他仰起头,破败的房梁满目疮痍,遍布着炮火洗礼后的焦黑,“我护不住你,不该抢你。”
“我没有恨过你。”
我注视地面交缠的影,“我坏透了,骗你这样久。”
我记得米兰说,红尘里的姑娘,恨一个人,比爱简单。
卑贱的泥土,浇灌出的皆是恨与苦的鲜花。
爱何等难以企及。
情字当头,悬而未决,手起刀落,总比不肯自我放过的恨,畅快得多。
我埋在他胸口贪婪吮吸着,想把他的气息一点不剩的刻入骨骼里,“等我去找你。”
又是一声枪炮,在九天云霄泛滥,张世豪苍白的五指捧起我的脸,抵死缠绵的吻着,我听到他困兽般的闷吼,在喉咙翻滚,我也听见自己的呜咽。
我并非不畏惧死神。
我时常想,我究竟拥有过好日子吗。
看似衣食无忧的岁月,它包裹着我日夜不安、捍卫与掠夺的尔虞我诈,惊心动魄。
我不敢输。
上苍不给我二度重来的机会。
踏实的时光,寥寥无几。
世人得不到钱财,我得不到安宁。
我也不是真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