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庭,我不敢面对西码头硝烟狼藉的一幕,我畏惧,我懦弱,我贪婪,我胆小。我怕他会在四面夹击中成为一具焦尸,怕他落败,怕他丢盔弃甲,做他平生最痛恨之人手里的阶下囚。”
我带着哽咽的哭腔,从低声啜泣,蜕变为嚎啕大哭,我捧住他手掌,将自己的脸掩埋于他掌心,我用力呼吸,用力寻求一丝我还存活的痕迹。
“我做不到。所以我求求你,彦庭,我求你帮我一次,最后一次。你可以平息,你不是保不了两边。”
他静默许久,动了动被我泪水浸湿的僵硬手指,温柔而轻颤,抚摸着我眼角流淌的泪珠,音调却郑重其事,“先回答我,是出于感情不舍他受一星半点伤害,还是只不舍得他死。”
关彦庭一贯擅长扼住人的命脉软肋,字斟句酌探测人的深意,他不需行武力,只三言两语,便能使对方无法反驳。
我说我舍不得他死。
他淡淡嗯,用方帕擦拭我布满湿痕的面颊,“你了解的,我也不舍看你哭,我不会哄女人,却也办不到不心疼你的泪。”
他将我的头按在他心脏处,对张猛说,“去码头。”
我们一路颠簸赶到哈尔滨港,第一重门聚集着无数辆公检法的车,警笛呼啸,狂风大作,枝桠的寒霜坠入水面,人工开凿的热气洞滋滋冒着白雾,将十几艘来往货轮遮掩得虚无而模糊。
张猛减慢车速,机敏观察着情势,“关首长,咱来不及了。公检法的阵仗,我们救不了。”
我身子一颤,本能攥紧了关彦庭的手。
他默不作声,正当吉普缓缓停泊在码头的第二重门内,后方疾驰而来一组车队,愈是靠拢,愈是颠簸难行,泥泞的坑洼里高低起伏着,轮胎摩擦沙砾剧烈的刺响擦肩而过,我隐约看到半开的车窗掠过一张男人的侧脸,他唇边斜叼着一支粗大的墨西哥雪茄,神态严肃凛冽,飞快一闪而过,有条不紊驶向前面沸腾的海港。
两辆保驾护航的黑奔驰紧随其后,我视线透过错落的罅隙,定格在仅剩后尾的车牌照上。
是张世豪的宾利。
他这回没有秉持低调的做派,出场十分威风,一串8掷地有声,逼入纷繁喧扰的条子中央。
189
无数双眼睛在张世豪跨下宾利时,齐刷刷定格在他身上,原本躁动喧嚣的沙岸,顷刻间化为一潭死水。
他一言不发,耐着性子把玩打火机,约摸三四分钟,停在角落的检察院警车后门一搪,一双棕咖皮鞋明晃晃的扎入泥沙,“张老板。怎么,还亲自盯着出货吗。”
祖宗嗓音稍带沙哑,像许久未饮水,反倒加重了些许的强横与压迫,二力寸步不离跟着他,直逼张世豪站立的阴影处,“我出行前替张老板翻阅过日历。”
张世豪扬眉哦,“说什么。”
祖宗倾轧上体,腔调不高不低,“宜投降,忌全部。”
片刻的定力交锋,两人一同放肆笑,张世豪照旧摆混账到底的谱儿,“沈检察长言下之意,我不该出门。”
祖宗翘起一指,在眉间摇了摇,“张老板并非不该出门,你就不该活。”
撞门一杆,咬得难舍难分,明显时机已到,为避免夜长梦多,张猛摸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警车旁待命的市局副处看了来显急忙接听,张猛反手递给关彦庭,后者搁在耳畔,“如何。”
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应答着,“一切稳妥。”
“搜。”
一声令下,我几乎晕厥过去,我疯了似的勒住他颈口,“搜什么。”
关彦庭凝视我一字一顿,“搜货轮。张世豪做什么内容的生意,你跟过他一段时日,比我清楚。”
我不依不饶不罢休,攥得要多紧有多紧,“搜出什么你知晓的!”
他扼住我急剧崩溃颠簸的手腕,“我答应了你,保一方。沈良州的北码头也在出货,现在的某一艘货轮,正押运着他不见天日的军械,我调集公检法围剿,非北即西,你选择了沈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