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3)

我眼前的贺兰芝,对我来说,是个很熟悉,但又有些生疏的存在。

说到底,我其实从未明白、理解过真正的他。

我是一个何等自私的人,若非与我这一场纠葛,堂堂少宗主何尝会身染污名,再说,他纵是在我眼前一派轻松,我也知道,他必然为了我,在他师父、其他的天门宗弟子,乃至于各门各派的面前,处境都十分艰难。

我既不想再连累他,却又不得不受他庇护。对此,我无时无刻深感愧疚,若真有下辈子,慕青峰定当还他此命,并且决不纠缠牵扯。

我怀子数月,身子愈弱,不说站着,连久坐都不成。为此,还更加拖累了贺兰芝,为我转功运气,一日下来就要好几个时辰。

此日,他收功以后,我缓缓睁开眼,就见他额前淌着薄汗。

当初,贺兰芝因毁掉我娘的玉佩,而遭到反噬导致功力大退。这两年他虽有复原,实也极其不易。待他起来,我终忍不住说:“之后,我一人就足矣。少宗主……不必为我白费力气。”

贺兰芝却毫无所谓地道:“你不需要内疚,一切是我自愿”

我打断他的话:“少宗主成日与我这个魅妖在一起,难免落人口舌,此番又这样自损灵力……”我一狠心,逼自己说,“慕青峰实在是……没能再报答您了。”

旁头静了会儿。之后,我听见他的声音:“慕青峰,你以为,我是贪图你的报答,才对你如此么?”

我胸口一刺痛,静静阖目,强忍着不语。

贺兰芝沉默了良久,终是轻叹一声。

几日后,贺兰芝依然来到竹院里,却再不与我多言半句。

见他如此,我反是想到,如若他对我就此生出间隙,亦不算坏事。贺兰芝到底是芝兰玉树、受众人冀望的少宗主。过去,是我多番纠缠、牵累他良多,如今他还肯助我父子,已是令我大为感念,怎敢再多加连累。

就这样过了有一段平静日子,直到一个月圆之夜。

我在屋里打坐,忽而有所感知,睁开眼起来去拉开门扉,猛一见贺兰芝站在外头。他双颊微红,身上带着酒香,神智倒还算清醒。

山上寒凉,我便侧身让他进来。天门宗素来财大气粗,屋中放着聚火珠,在这时节也极是暖和。

我与他在外间坐了一阵子,贺兰芝始终一言不发,我也不欲多言,便打算起身回到屋里去。此时,贺兰芝陡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聚火珠的光芒下,他那双如水般的眼眸仿佛笼着轻雾:“如果”他好似豁出去般,沉声说,“我真有所图谋,你当如何?”

贺兰芝蓦地站起来,他带着逼问的语气道:“慕青峰,只有你愿意,贺兰芝可为你弃这少宗主之位,带着你回去不动山。你的孩子,我必视若己出,有我在的一天,绝不让这孩子受人非议耻笑轻视。”

我怔怔地看着他在一遍遍被人所弃、却又突然升起希望的反复过程之中,我已经深深明白,我一生不配为人所珍视为人所爱。

贺兰芝天生温柔多情,他已经想起了与我在不动山的过去,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难免会对我生出怜惜之情。我知道,这样的感情,就与我在不动山上生活两年的夫君一样,终是我一厢情愿守住的一颗泡沫,美丽而又极其脆弱。

我前半生对爱汲汲于求,落到了这番田地,心里已近似死水,再不敢有任何奢求。在我恍惚之际,贺兰芝便俯首欲跟我亲近。当男人挨近之际,我猛地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我因怀子变得虚弱,妖力几乎荡然无存,面颊消瘦,头发更是几近灰白,极是可怖。

“……!”我将贺兰芝一推,连退了几步。

贺兰芝顿而一醒。他的脸色变了变,嘴角紧抿,目中几欲落泪。这些日子,他对我温柔至极,以至于我都忘了,天门宗贺兰芝亦是何等自傲之人。

良晌,他神色渐收,整了整心神,开口道:“方才贺兰芝多有冒犯,在此赔罪。”我强咽下嘴里的一口血腥气,循着他的台阶下来:“我去冲茶,让你醒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