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打了电话?
是了,我确实有听到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个不停。而就在他担忧我安危的时候,我正在和江秋昙……
我手指下意识挡了挡破皮唇瓣,怕这个举动显得欲盖弥彰,又立马放下。
心情五味杂陈。
我分不清此刻情感究竟是无措多些,还是茫然多些,以至于我明明清楚该如何拿捏文殊兰能够最有效的占据局势上风,却迟迟难以开口。
“一粟哥。”衣摆被轻轻扯住,“对不起。”
从来都是我无理取闹在先,为什么他每次都要反过来向我道歉?
“交往的事情,哥希望瞒着,就一直瞒着吧。”文殊兰声音也很轻,“哥不喜欢我高调,我也会改正。哥还希望我怎么做呢?只要如实告诉我,我都会乖乖听话。所以,哥能不能……原谅我?”
他本来就没有做错,我能原谅他什么?
文殊兰面颊靠过来,依恋地磨蹭我手背。
“四岁那年,父亲跳楼,我无处可归,幸好有池爸将我领回来。从此我的家人就只剩下一粟哥,瑶妈还有池爸。”
“……”
“我不像哥的江学长,我没有筹码,很多东西……留不住。我不敢随心所欲,得小心翼翼,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便再无回旋转侧的余地。”
“……”
“哥可怜可怜我。”他几近呓语,“哥疼疼我,好吗?”
我确实幻想过文殊兰卑微跪伏在我脚底的姿态,也幻想过到了那时,该如何残忍践踏他那颗真心才能出尽积恨已久的满腔怨气。
但如今幻想成真,我却不觉有多畅快。
心口先是堵得慌,而后仿佛被凭空出现的一管细针挠了挠,挠散了郁气,却也挠出阵阵酥麻痒意,混杂酸涩痛觉,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恶言在舌尖拐了个弯,成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语:“你想要我怎么疼你?”
“要听哥说……说你喜欢我。”
“我说喜欢,你就信吗?”
文殊兰没应,扬起嘴角,露出浅浅梨涡。分明是个带笑模样,我却觉得他极伤心。
沉默数秒,我开口:“你都不信,为何还要听我说?”
他依旧没有明确回应,后仰靠在椅背,向我伸出双手,露出往日那种撒娇情态,尾音温软上扬:“那哥主动亲我一下吧。我很好骗,一个吻就可以轻易收买。”
只需要一个吻,就可以为昨天的闹剧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这委实是一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可要我主动,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我宁肯文殊兰强迫我,也不肯让这次主动模糊掉我苦心维持多年的爱恨界限。
于是我僵在原地。
有一瞬间我甚至想道,干脆撕破脸皮,将这段本就不该产生的荒谬关系就此扼杀,也省得彼此折磨。但顾虑到冲动行事后会遇到的各种麻烦,又不禁迟疑。
“一粟哥……”
文殊兰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
手腕被猛然一拽,我不稳跌坐在他腿间,为了维持平衡,连忙环住他脖颈,心脏因这猝不及防的惊吓剧烈跳动起来。
距离拉近,呼吸交错,我难得认真地注视起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秀丽面庞。
眉弯纤细如新月,眼型走势温和,微微下垂,天生一双无辜笑眼。
斑驳光影跌进他眼底,似一尾冰鱼游曳在清透澄澈的琥珀,或深或浅,捉摸不得,却又无处不在。
一流一转,都是含情顾盼。
“来收买我。”文殊兰作出索吻的动作。
他大概有些害羞,裸露在外的耳廓隐隐泛红,眼睫轻颤几下,又紧紧阖上。
面颊莫名发烫,我心道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也闭紧眼,嘴唇在他唇瓣敷衍贴了一贴,便想撤离,后脑勺却被手掌按住,使力往回揽。
我愕然睁眼,只见文殊兰分开唇瓣,像蛇吐信那般显出一点猩红,语句含糊揉碎在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