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大军战败第五日,边州城主府沦为沙奴人领地,向来居住在帐篷里的蛮人,住进了雕梁画栋的宅子里。

雅兰格杀死刘子敬一事被乌达王知悉,以王储的礼节为她下了葬。

唯一有缺漏的是梁见的下落。

城主府中原来的下人也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乌达王膝下几个儿子在战争中死去,如今带着血脉关系的王储只有梁见他们这一支亲族。

他有心想利用梁见为自己巩固王位,想把他放在跟前看着,以免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梁见对他根本没有信任,连亲姐姐死了也没露面。

于是沙奴大军在阙州安顿好之后,指派了亲卫前去边关大肆搜寻……

几日后,边境的一家路边茶馆里,眼盲的年轻男子坐在其中,面前放了碗凉茶。

此人正是从城主府逃出来躲藏几日的梁见。

掌摊的老板正收着棚子,见他浑身破烂,眼上蒙着条灰色的布条,便好心问了两句。

“小兄弟是边州人吗?”

梁见摇头,往声音的来源抬起脸,答道,“不是。”

“边境最近不太平的很,听说城主府都已经被沙奴攻陷占领,倘若你在关中有亲戚,还是趁早离开这里的好。”

“沙奴难道没有善待边境百姓吗?”梁见问。

“善待什么的我倒是不太清楚,只听在我摊上讨茶喝的过路人说,他们最近在找什么人,动静还挺大的,抓了好多人进城主府去审问。”

梁见眉头微动,“找人?”

“是啊,”摊主叹了一口气出来,“也没张贴画像出来,谁知道要找什么人。”

梁见没说话,低头饮了一口茶。

“对了,小兄弟接着要往哪儿走啊?”

梁见答,“往北。”

摊主表情微变,语气唏嘘,“从这再往北走可就是边境守军和沙奴交战的走马滩,血河都还没干呢,你去哪儿做什么?”

梁见没说到底做什么事,只是模棱两可答了一句,“有些事要办。”

摊主没道理拦他,临行前又向他叮嘱了几句逃往关内的话,便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边境风沙袭人,要想行路,就必须得全身上下都裹上布料。

此时又正值夏季,这么闷上一天热的眼冒金星,身子贴着汗渍瘙痒无比,又不能抓挠。

一直挨到晚上降温才好过一些。

梁见路程赶的急,一日一夜耗的两脚都是水泡,嘴唇干裂渗出鲜血。

来到传闻那处被两军将士鲜血染成红河的走马滩,才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露天睡了几个时辰。

虽然看不见那片血河的真面目,但萦绕在鼻尖的那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做不得假。

梁见怕白天有人来这边巡视,只好夜里起身找人。

他先前摸过秦隐的脸,如今眼睛看不见,只能这么一一从尸堆里摸过去。

走马滩死尸快堆成山,他摸了七天七夜也没找见人。

白天黑夜颠倒着翻找尸体,从州城过来之前带的干粮和水很快就用的所剩无几。

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从沙丘另一边飞过来的渡鸦也开始冲来啄食腐肉,他有时躲避不开,便被啄的满手鲜血。

到第十日时,干粮和水已经彻底耗尽,他还没找到人。

无奈只得扯下将近千个死人身上的衣服埋在沙里,立了十分简陋的一道碑,边角用石头刻下秦隐的名字。

然后离开走马滩,打算再进一趟州城准备些干粮和水。

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能逃出来的话就往北走,往沙奴后方的大营里去。

折回时风平浪静,走到边州郊外时又遇见了那位摆茶摊的老板。

对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闻见他身上浓烈的血腥气,推测出来他真的是去了走马滩,还以为他是边境大军中某个士卒的亲属,特意前来寻尸的。

好心给他上了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