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刻,秦隐离开了城主府。
除了那只隼哨,他再未叮嘱些别的。
只是梁见…剩下漫漫长夜,再也睡不着了。
十月,驻守在阙州的大部分沙奴军队随乌达王返回王庭。
路过边境一战万人尸骨横陈的走马滩时,天降大雪,掩埋沙路。
这一程耗费近半月,才终于抵达戈壁之后的王庭。
王庭坐落关外水草茂盛之地,生养牧民。
十月过后天气寒冷、飞雪不断,营帐之外都盖上了毛毡,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放羊的孩子,披着厚重的袍子站在山包上望着返回的行军队伍。
梁见看不见故土,耳边只有凛冽的风声,和旷野之下的牛羊低鸣。
他从马车上下来,闻见北地白草汁水溢出的味道,漫天的飞雪飘在他脸上,打湿了他的眼睫。
低头将随身携带的荷包解开,把雅兰格衣冠烧成的灰撒进了这片土地。
“雅兰格,回家了。”
这几年与中原人共处,改掉了他身上许多沙奴人天生就有的习惯。
尤其是把心事都压在心底这一点,他跟那些南方人学的炉火纯青。
阔别多年回乡,他用那双看不见水草碧天的眼睛眺望着远方,顺着寒风吹来的方向站立良久,空洞的瞳孔却没有一滴泪水。
放牧的少男少女都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他,看出来他是个瞎子,还跟军队待在一起,连忙拉着低头吃草的牛羊走远了。
这时连也吉的声音忽然从轿撵里传出,喊他一起同乘。
梁见并未拒绝,由人搀扶着上撵,落座在连也吉身侧。
四周厚重的毛毡抵挡住了外头的寒风,他吹凉的身子僵硬一瞬,终于反应过来寒冷。
一旁小案上传来声响,是连也吉拿起了一个小手炉。
继而这点暖意被塞进梁见手里,连也吉语气怜惜的不像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从今往后,这偌大的王庭里,只有你我叔侄二人可以在一起依靠了。”
进入王庭的营帐之后,前来接应的人群十分热情,连带着路过的风都是热乎的。
咋咋呼呼在梁见跟前站立,还没有认出来他是谁就将他一把拉进席间坐下,给他倒了杯热好的奶酒。
“兄弟,你这眼睛是…”
梁见微抿了口奶酒,侧首回应道,“瞎了有几年。”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些可惜,“不过我怎么瞧着你那么眼熟呢?”
他嗓门大,这么讲出来周围的人也燃起了好奇,手里有杯子的连忙放下朝他们那边看。
还当真有几个眼睛尖的认出来梁见,脸上慢悠悠的神情顿时凝结,赶忙低下了头朝自己那一座窃窃私语几句,报出了梁见的身份。
只有梁见身边这个雄武男子,还满头雾水没认出来。
满座不敢吭声,接连不断地往连也吉的上座投去视线,终于引得连也吉出声,
“赫苏儿,怎么坐到那儿去了?”
梁见身旁的男子乍一听见这名字依旧没想起来原委,被身后上酒的侍女拉了拉衣摆,才回过神放梁见到上席去。
趁着众人都把目光盯在大厅中央的功夫,紧忙扭过头往后面的人问了一句,“赫苏儿是谁啊?”
侍酒侍女低声回道,“是大王的侄子,王庭上一任的王储。”
“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侍女摇了摇头,拿着酒瓶转去了席位中间。
这会儿梁见已经被人引着坐到了连也吉身侧,由连也吉的亲卫给他奉上奶酒。
座下忽然有人站出来,举着拳头大的酒杯向上座,“海良勒刚才眼拙,没认出来赫苏儿殿下,还望殿下赎罪。”
梁见不认识这号人,拿起酒杯与他隔空一碰,什么话也没说。
海良勒是王庭卫戍军总领,前几年连也吉还不是乌达王时,暗中得了他父亲助力。
后来上位之后特意将他们家提拔